睡过去,手里的剑松了劲,跌落在地,被常舒明小心翼翼拾起。
“所以究竟是何人杀了这鬼质枯?”有人耐不住好奇,“萧兄,你向来对江湖事知晓甚多,既然知道,便不要藏着掖着了。”
萧若云这才背过手,清了清嗓子:“其实七年前,这鬼质枯也算是个正道人士,师从建安谷,学的同样是林公子如今的七步决。”
“算起来,那年他应该也是同林公子今日这般年纪——”
同样少年意气昂扬,他也曾有过几个惺惺相惜的知交好友,吟诗作对,对饮酣歌。
“既是如此,”常舒明疑惑地问萧若云,“他如今又怎的不啻天渊,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萧若云低头看了尸身一眼,惋惜道:“其间具体如何,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诸位暂听一耳作罢。”
少年人总爱风花雪月,除了良辰美景,酒曲阑珊,总少不了美人在怀。
这鬼质枯同样不能免俗。
一朝入美人窟,便是醉生梦死,流连忘返。他爱美人更甚江湖,常年囊袋空空,钱财尽数被那关中第一春楼,俯兰阁的老鸨收了去。
“偏生有一回,鬼质枯看上了当地一位富商养在这金丝笼中的美人,他喝醉了酒,起了冲突,竟借着酒劲,将那烟花女子拐了去。”
“事后还屡次挑衅,富商哪能容忍,遂勃然大怒,在俯兰阁扬言要杀他泄愤。”
然而富商寻了无数江湖高手,却无一例外被鬼质枯逃脱。
他自小轻功了得,剑术虽不能敌,可这关中的逃跑路数早被他摸了个遍,竟是如此几月,他仍能毫发无损地出入那烟花之地,便是越发傲慢轻狂。
“可此些,”常舒明眉头紧皱,“建安谷不管吗?”
萧若云摇了摇头,“哪里管得着?这寻花问柳本就是男人通病,犯不上十恶不赦。”
荣微闻言眉心一拧,又蓦地松开。
“何况建安谷谷主那时候已有一定年纪,闭关不出,这鬼质枯又是谷中大弟子,谁人敢置喙一声?”
只当是这两人间的江湖恩怨,皆是知而不语。
常舒明问:“可最后他是不是,还是败了?”
萧若云呵呵一笑,点头道:“这便是我要说到的,出剑会向右偏移半寸的凶手。”
直到某一夜,照惯例喝得醉醺醺的鬼质枯从勾栏听曲出来,撞见了一位带着利剑的江湖客。
“是什么人?”
萧若云叹息道:“不知。”
只知那夜过后,那轻狂的建安谷大弟子被人生生挑断了手筋,满身污血,气息奄奄地丢在了灰坑之内。
臭味与血腥味混杂,若非有人听见那微弱的呼救声,怕是这鬼质枯早就死在了那一年。
“其实他本该死的。”萧若云说,“只是那人不知为何,挑他筋骨之时,剑锋偏右了那么半指节的距离,避开了致命的筋脉,他这才得以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可惜双手被断,他再也拿不起剑,本就困懑,偏偏那富商得志,见他如此落魄,三番羞辱,鬼质枯这才拿了刀,把这富商卸了肉骨。”
“事情如此闹大,建安谷谷主终挡不住众人之言,将半死不活的鬼质枯驱出谷外。”
再后来,他彻底变得不人不鬼,江湖中才开始有了这鬼质枯之名。
“所以——”
常舒明消化了半晌,嗫嚅着看着地上的鬼质枯,“所以,他才对商人有如此大的仇恨,哪怕与这些人并无瓜葛……”
“正是如此。”
萧若云对上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淡淡一笑,道:“而杀鬼质枯的人,我猜十有八九就是那年挑断他手筋的人。”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鬼质枯手腕上的疤痕,应该还能看出点印记。”
常舒明顾不得太多,连忙蹲下撩起鬼质枯的右袖口,“果然有一道疤痕!”
“也是那种极其薄的剑划过,力道虽很大,但也是往掌心偏了一点,并不致命。”
他又看了眼鬼质枯的左手,“这边则是向手肘偏了一点,两边并不对称,可见此人出剑的惯用招式,总是会往右半分,或是习惯使然。”
萧若云赞许点头,道:“若说六七年前,此人功力还尚且算不上深厚,那么今日鬼质枯心脉这一剑,此人内力也练得炉火纯青了。”
“可江湖中怎么从未听说过有人如此使剑?”常舒明满脸愁容,“这该如何找凶手?”
“这种恶徒被杀了,便是大快人心,何须找什么凶手?”
这时,山河盟副盟主何璆鸣蓦地开口,声音暗沉不屑,威严睨过廊道中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