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一愣,握着汤勺的手一僵,“这不是……”
常舒明点头,“这是江兄和她夫人的侍女,阿浅姑娘。”
林拓只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了,“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今夜红梅山庄有诗酒会,江兄他们要去,怕带着阿浅姑娘有危险,便托了我们照顾。”
常舒明按住林拓的肩膀,“我知道轻无你比较怕麻烦,但阿浅姑娘年纪小,客栈昨夜又发生那么多事,我们只是帮着看一个时辰,你就暂且忍耐一下。”
“反正你今夜也吃不了酒了。”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白瓷酒壶,笑道:“这是江兄他们亲自酿的荔枝酒,可惜,只能我来独享了。”
林拓一时无言。
阿浅声音糯糯:“阿浅叨扰二位公子了,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林拓放下甜汤,神思终于清明些,语气发硬:“不用了,你自己去一旁待着吧,我和常兄有话要说。”
常舒明笑了笑,打圆场道:“阿浅姑娘不要介意,他这人是这样,嘴硬心软。”
阿浅摇摇头,“是阿浅打扰,我这便去窗边待着,看看小鸟去。”
常舒明看着她垫着脚费劲地开窗,不由得失笑,转过头便对上林拓阴森森的眼,只好尴尬地清咳一声,解释道:“一剑既在手,定要帮助需要的人。”
“幼稚。”林拓垂眸,“你的江湖心可真廉价。”
常舒明缓了缓,一时摸不出他此话是否真心,只好嗫嚅着应道:“可这江湖不就是如此?自小师父便告诉我,草芥漂浮,谁需要我们,我们便要出手相助。”
“罢了。”
他见林拓心绪不佳,遂叹息道,“鬼质枯一事,江兄夫妇帮了两个大忙,若非是他们,我们估计还不知凶手是谁。”
“知道又如何?”林拓嗤笑一声。
常舒明倒吸一口气,猛地直起身,“轻无莫是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杀了鬼质枯?还有为何时隔六年,这人突然又会出现一剑取了他的命?”
“不想。”
林拓说着一把推开他,兀自下了床,却是脚步一顿。
他走到窗边,立于阿浅身后,声音压得低沉:“你在做什么?”
阿浅猛地吓了一跳,手一抖,指尖停着的鸦鸟抖着翅膀飞走,惊颤了一根枯树枝。
“公、公子。”她带着笑回身,“是有什么事需要阿浅去做吗?”
林拓死死盯着她,声音越发犀利:“你刚才,在做什么?”
“啊?”阿浅像是被吓到似的,小鹿般的眼瞬间波光盈盈,“林、林公子,我就、就是看看小鸟。”
“小鸟?”林拓冷笑一声,“你方才手上站着的,可是江湖人专门用来传信的黑鸦。”
“我、我不知……”阿浅抖了抖,“我真不知什么传信……我就是看见这小鸟很漂亮,它、它的眼睛是棕褐色的……”
常舒明疾步走来,“轻无,轻无,莫吓坏了阿浅姑娘。”
他揽住林拓的肩,小声道:“你看她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小鸟可爱便招来玩了。”
林拓彻底冷了脸,有气无处使,只好哼了一声。
但阿浅看起来确实无辜,到底没再深究,他甩了甩衣袖,坐回桌边,又拎了壶冷水下肚。
常舒明笑着摇摇头,看向窗外。
“落雨了,难怪清早雾气那么重,”他转开了话口,试图打破屋内凝滞的氛围,“这一下雨,江南倒真的如歌如画。”
“外面天色都暗了,你还能看见什么?”林拓冷淡应道。
阿浅却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常舒明吞下欲同林拓辩驳的话,连忙看向阿浅。
小姑娘的眉眼紧蹙,愁容满面,看着淅沥的烟雨,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小姐的身子,可否承得住这湿冷的天。”
“阿浅姑娘莫要焦急,我看江兄可是很疼你家小姐,定会照顾好她的。”常舒明安慰她。
这话倒是说在了点子上。
此刻,红梅山庄内,也是细雨抽丝,灯火摇曳。
拍板声笛音相和,勾栏歌舞升升,栀子灯隐于其间,沿着一条江南春水,酒楼角店内酒客盈座。
荣微轻轻摆了摆烟袖,挽着江陇,来到一座宅邸面前。
“一树红梅,傲雪凛冬。”旁有一大腹便便贵商与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谈笑着走来,“这红梅山庄今年是借了侯爷的面子,竟办得如此风光。”
荣微轻轻一笑,对身旁的人道:“走吧。”
却被江陇拉住。
她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梅花树下,灯火明灭间,江陇一身乌衣如墨,少有的青丝半绾,额前碎发垂落在那双极为缱绻清亮的眉眼上,衬得人愈发松风水月。
这一瞬间,荣微在恍惚中萌生了一股错觉——
她与他,当真是这临安城内一对寻常商贾夫妇。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