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前伊始,每年的正月初一,临安侯的卧房席枕边,都会出现一封信。
没有名姓,不论时辰,那一日早晨醒来,他都会在枕边看见一张龙飞凤舞写着血字的纸页,古怪异常,比春寒还要浸骨。
“上面写了什么?”庭中有风刮过,那人打了个寒噤。
“天佑十六年正月初十日,午时三刻,我将会来……取你性、性命。”临安侯摇摇欲坠,掌家眼疾手快,熟稔地搀扶住他。
底下有人讶呼道:“天佑十六年午时三刻,那不就是过一会?”
“侯爷,这——”
临安侯摆了摆手,挺直了身,却是语气困懑,俨然被此事扰了许久,“所以本侯需要诸位倾力相助,只要熬过今日、熬过今日……”
何璆鸣站得最近,瞧见临安侯的神色不对,问:“可是侯爷,您贵为朝中重臣,身份显赫尊贵,就连这府邸内也有这么多朝廷重兵保护,还有身旁这位掌家,功力可不浅,区区一个装神弄鬼的人,此番怎需如此大动干戈?”
临安侯嘴唇发紫,哆嗦了半天,掌家瞧了一眼,叹了口气,替他回答:“诸位英雄有所不知,此人远比你们想得要诡谲异常得多,他连着三年都送了这索命的威胁信,我们侯府上下却无一人瞧见,可见此人定是武功高深莫测。”
何璆鸣眉头一皱,“神不知鬼不觉?”
“莫不是府内混入了心怀不轨之人,趁侯爷睡着后偷偷放的?”
掌家又叹了口气,“第一年我们也如此想过,毕竟这侯府别的不说,防卫做的可是官家的殊待,哪怕武功再高,要混过这么多眼睛,实在太难。”
于是连着换了三年的府中人,包括护卫、杂役,甚至连府中构局都请了风水大师来看,临安侯为此还特意换了间简陋的卧房。
可这信,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每年初一日,必定会黏住临安侯。
这一切实在不像是恶作剧,信中的愤怒气息太过浓重,重得像恶鬼索命,不死不休。
于是第二年开始,临安侯又在那年正月初一日收到那封诡异至极的死亡信,终是熬不过,大病一场,此后身体疴疾难消,方至如今此般模样。
何璆鸣没再讲话,倒是常舒明毫不避讳地在人群中抬声问道:“此信可还有别的异常?”
掌家一顿,临安侯却已用力掐了掐他的虎口,道:“说起来,还真有一处。”
信中虽无名字,但落款却画了一个月牙,一年比一年稍大一些,就连那信上的字迹,笔锋也是一年比一年尖锐。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临安侯叹息摇头,“没了。”
常舒明仍不死心,继续道:“如此你们便怀疑是外人所做,不会太过草率了?”
“虽每年都换人,换住所,可总有人没有被换过,比如——”
他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勾唇一笑,抬手指了指,“掌家。”
掌家闻言眼神一冷,收回去的掌心又拿出,林拓默默看了一眼,悄悄离常舒明远了一些。
临安侯却是一声凛然的“不可能”,掌家的掌风顷刻间收回。
“我信他。”临安侯拍了拍掌家的肩,“子庸在我身旁三十年有余,要真有祸害之心,何须如此?”
临安侯一掌虽绵软无力,掌家却觉得肩头忽地一沉。
但他此话在理,庭间气氛一时莫名有些沉重,竟是无人再度开口。
直到角落中,阴翳蔽日,有人沉声笑了笑。
荣微握着江陇的指腹揉过他凸起的腕骨,闻声轻抬起脸,敛去了方才大半的情绪。
是一直闭眼凝神的钟暮。
他抱着的那柄粗剑不知何时开了个豁口,银光顿闪,寒芒毕现,毒蛇般阴森的眼似笑非笑,问:“可若如侯爷所猜测,这索命鬼是来自侯府之外,此番你让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进来,就不怕那人也混在其中?”
常舒明看了他一眼,语气是少有的冷淡:“侯府内早已严防死守,可那人还总能准时出现送信,说明府中的防卫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说不定对方用的是咱们江湖中某些奇术,非刀剑可挡。”
“正如这位公子所言。”掌家道,“既然此人武功高深莫测,除了出此下策,我们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遂借荔枝宴,放出《剑灵录》的消息,以此吸引武林高手前来。
“可此人若只是同侯爷开玩笑呢?”有人问道。
掌家睨了他一眼,“若是真的呢?我们侯爷堂堂一国将侯,从前沙场御敌刀下亡魂无数,要真的惹上些仇家,难不成真叫人威胁了去?”
“不破不立,本侯往前一步,总比毫无准备的好。”
临安侯杀意森森,枯槁的指腹搓过尾指的玉扳指,“就算此人真混在你们当中,可今日来了这么多的江湖客,本侯也不过一个请求。”
临安侯宽袖一甩,人便抱拳躬身,竟是给亭中所有人做了个揖,“请诸位在宴会上保护好我,今日之事,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