惕地抬头看去。
她竟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瞧着来人的衣着打扮,应是方才用蒲扇遮面,躺在长椅上打鼾之人。
若她猜得没错,此人应就是这家茶馆的老板了,原以为是个年长的大叔,却未曾想到是个浓眉大眼的公子。
倒是稀奇。
虽着粗布麻衣,却风姿绰约,内息深厚,绝非等闲之辈。
眼前的热茶传来袅袅茶香,一如雪中刚抽出的青绿嫩芽爆,且是她记忆中的绿雪没错。一个破败茶馆的老板,真能拿出绿雪来,倒是稀奇得很。
只不过,她不喜喝茶。
就算是用红梅雪水煮的绿雪,少了一味佐料,她也不爱喝。
如今看来,方才她同那店小二的对话,眼前之人应是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看似假寐,实则洞察全局。
就这么一间摇摇欲坠的茶馆,藏着的秘密倒是不少。
“多谢。”沈涟漪懒得周旋,端起茶盏,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店小二在不远处瞧着肉疼。
“姑娘是头一次来东陵都城吧。”
见沈涟漪不言语,那人朗声一笑,大喇喇地在对面坐下,又给沈涟漪的杯盏重新添满茶水,自来熟般从容地介绍道:“在下周离,离别的离,这间茶馆的老板。”
听到周离二字时,沈涟漪眉头明显一皱,重新来了兴致,掀起眼皮打量起眼前之人。
若是说周黎,她很熟悉。
九州有八大世家,西晋周家便是之一。
西晋周家有一子,名为周黎,她听过他的名头,是她父母辈中的佼佼者。
只不过…那黎是黎明的黎,寓意简单明了,即为周家未来的曙光,可见周家给予他多高的期待。
少时修炼时,这人常被她舅舅挂在嘴边,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欣赏敬佩,她至今记忆犹新。
可就是这样一位天纵奇才,却在继承家主那日自毁修为,在九州消失匿迹。而西晋周家的地位,也在那一日之后,一落千丈。
眼前之人告诉她,是离别的离,并非黎明的黎。
同样读音的二字,代表的却截然相反。
周离在沈涟漪审视的目光下,神色如常,杯盏中升起热气腾腾的薄雾,朦胧了视线。
他似是在等她的话。
八大世家之间本就相互忌惮,近些年来因世家之首的地位,明里暗里的争斗追杀更是从未停过。西晋之人突然出现在东陵都城,还是西晋曾经备受瞩目的家主。
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同她道明。
又或许只是她多想罢了……
不过…到底为何,她并不感兴趣。
她这个人的性子,向来不喜刨根问底。或者说,她如今对任何事情的兴趣都不大,特别是世家之间的争斗,权利的争斗她早已深受其害,不想再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她同他非朋非友,仅一面之缘,人家凭何告诉她原由。
若是无端告诉,定然存有利用之心。
知晓眼前之人没了威胁,沈涟漪卸了力,纤细的手指捏住茶盏边缘,温热的茶盏让指腹红润了几分。
可她却未急着端起入口,似是把玩,沉声静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了一句话,“你怎知我是第一次来东陵都城。”
她明明不是第一次。
似是没有想到沈涟漪会问这个问题,周离失笑,视线瞧见她因笑声而逐渐蹙紧的眉头,又迅速敛了放肆的笑意,正色道:“东陵人喝绿雪都爱用绿萼梅的雪水,不爱用红梅。”
“为何?绿梅,红梅,又有什么区别。”
她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沈涟漪闻言,将茶盏举起闻了闻,雾气蒙蒙,如蜻蜓点水般缭绕在鼻尖。
她猜,眼前这盏绿雪应是用红梅雪水煮的。
“我说了,姑娘可别生气。”
沈涟漪不明所以,却莫名地有耐心,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得了许可,周离也没急着回答,像是在斟酌着语句,半晌后又似破罐子破摔般,轻声道:“只因东陵人觉得,红配绿……甚是粗俗。”
粗俗……?
沈涟漪嘴角霎时低了几分,却不见怒意,睁眼间控制不住,轻飘飘地剜了周离一眼。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东陵人这么清高。
忽地,她手指微转,刚准备入嘴的茶水尽数泼洒而出,甚至溅到周离的衣袍上。可沈涟漪只是睁着无辜的眼,满是灵气,装作惊讶道:“哦,实在是不好意思,浪费了周老板这一盏好茶。”
话音落下间,茶香溢满整间茶馆,在潮湿的霉味中肆意妄为地蔓延开来。很快,周遭探究地目光纷纷瞥来,还有毫不掩盖的贪欲。
这戏演得假,周离轻叹一声,无奈地拂了拂衣袍。
可沈涟漪的戏还没演完。
她忽地从袖口处掏出两块灵金,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地搁置在边角磨损得几乎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