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谁让你过来的?”
范灵乐唰地起身,“夜里危险,我不放心你呀。”
笨蛋。
他暗自腹诽,那不满便明晃晃写在了脸上,但范灵乐只当看不见,依旧乐颠颠道:“快走吧,佟姨给你留了猪脑核桃汤,太晚了喝不好。”
佟暄提灯在前,范灵乐一蹦一跳跟在后面,叽叽又喳喳地,说起这一日的有趣见闻,真是一刻也不能让他清净。
“范灵乐。”他叫她,声音有点儿严肃,“我最近这段日子都会在书院留到比较晚,你不用总是上山接我。”
“那怎么行呢?”范灵乐一听,急了,连忙跳下几个台阶,停在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却还是要略微仰头看他,“你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
佟暄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担忧样儿,只觉无奈。“我一个大丈夫,有什么危险的?你个小姑娘大晚上往山上跑,那才叫危险吧?”
“谁说的?”她挺起胸膛,拍了拍背后的刀,“我武艺好呀,寻常男子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哪像你,一个文弱书生,被别人一推就倒,再叫上长了这样一张脸……”
她下巴一仰,凑到他耳边:“很容易叫有些图谋不轨的男人,起了歹心呐。”
佟暄:“……”
少女轻飘飘的气息吹得他耳朵发痒,他蹙眉,侧过身子,“范灵乐,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当回事儿!”她杏眼一瞪,竟是愈发认真了起来。
他长吁口气,简直拿她没办法,他知道,除非绑住她的脚,否则她范灵乐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范灵乐,你答应我,以后晚上别往山上跑。”
灯笼幽微的烛火照着他的俊脸,眉毛紧蹙,墨黑的眼眸煞是严肃,只这一眼,又把范灵乐的气势看弱了下去。
“可是我……”
“如果你非要来,我怕我会因此看不下去书。乡贡在即,我必须全神贯注,不容有误。”
咦?范灵乐小脸一歪,眼睛一眨,“我上山来又不吵你,怎么你就看不进书了?”
佟暄没理她,转头提着灯,径直下山。
范灵乐钉在台阶上想了半天,忽而一拍脑门,兴冲冲追上去,跳着拦在他面前,“你是不是担心我?!”
“你说是就是吧。”佟暄用灯笼隔开她,就要下山。
她双手张开,挡住他的去路,“我要听你亲口说,你说你担心我,我就答应你,以后绝不走夜路上山了!”她眼睛亮晶晶的,月光在她眼眸里跳跃,像个欢欣的小孩儿。
佟暄皱眉,不想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让开。”
他有点生气了,可范灵乐最擅长的就是没有眼色、得寸进尺。“就不让。”她手叉腰,脸气鼓鼓。
佟暄懒得跟她废话,俯下身,右手单臂一捞,将她扛到了肩上。
“哎哎!哎哎哎!”她霎时天旋地转,吓得惊呼连连:“你快放我下来!”
“现在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没理会她的哀嚎,他径直扛着她下山。
好了,她现在信了,他不仅手能缚鸡,还能扛她范灵乐呢!
范灵乐被迫头朝下,脸都快埋到他身后的书箧里了,正晕乎乎间,却见书箧里一幅卷轴散落,露出了画面一角,墨发云鬓,是一个女子饱满的额头。
范灵乐怔愣了,鬼使神差地,伸手抽出了那幅卷轴。
佟暄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只当她又在捣乱了,“范灵乐,不要乱动我的书。”她竟没反应,要是平常,早该还嘴了。
察觉到不对,他连忙蹲身将她放下。微微月光下,少女手里攥着那张临汾崔氏女的画像,哭得小脸湿哒哒的,乌黑的眸子浸得湿透。
佟暄只觉得心里一皱,没来由的发慌。
“乐乐……”
他开口,觉得自己应该跟她解释,可又不知该跟她解释些什么。
范灵乐用力吸了吸鼻子,低头把卷轴卷回去,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落在纸上打出一圈圈湿痕。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啊……端庄的大家闺秀……跟自己真的是很不一样呢。
她心里默默想着,越想就越难过,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佟暄彻底慌了,他不会安慰人。范灵乐在他面前总是乐乐呵呵的,除了小时候那次被火惊着了,再没见她掉过眼泪。她好像总是那么快乐,那么明媚,那么无忧无虑。
可是现在一幅画,把她惹哭成这样,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还给你!”范灵乐愤愤把画丢他怀里,转过身,一边抹着眼泪,哒哒地冲下山。
“范灵乐!”佟暄顾不上捡那画,提着灯笼就去追。她跑得简直疯快,撒丫子往下冲,刀鞘在身后颠啊颠,三两下就没入了黑漆漆的山影里。
佟暄情知叫不住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滚落了山,灵机一动,脚一扭,“摔”在了石阶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