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流民之恶
出县城的路线.正好和书院在同一个方向上,故方恺是最后一个被接上车的。马车缓缓靠近,吴松明掀开帘子,却见一温润少年正坐在一颗大石头上,脚边放一个包袱,手上持一本书,不动如山,认真温习。
他换下了书院的学子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右肩和膝盖处还打着近色的补丁,这一身,却是瞧着比佟暄还要寒素。
“康之兄!’
方恺转头,瞧着吴松明软白的小脸儿从车窗里探出,不由笑了,拿起地上的包袱,往马车处走去。
兄弟三人集齐后,马车终于可以向着广元府的方向狂奔。一路上,都很顺利,大家或是安静温书,或是闲聊几句家常,偶有笑声从马车里透出,好不欢乐热闹。
午时正好赶到落河村,村子里就几十户人家,破败穷苦,几个人又肚子咕噜叫了好久,便也懒得等到城里吃饭,靠着一处树荫,拿出佟暄带的烙饼和肉饼,将就着吃了一顿。"等晚上到了广元府,咱哥几个去醉仙楼好好吃一顿,听说那里有江北最好的大厨,风味顿,
-流,必须试试!"吴松明说着,又跳上了马车。方恺沉默跟上,琢磨自己肯定不会去,就这次赶考的路费都是家里搜刮了一圈,好容易才凑出来的。佟暄亦没有搭话,气定神闲地坐着。马车继续向前赶,然而进往广元府的路,却是再没有早上那般顺利。“子言,康之,你们看!”吴松明率先发现异常,掀开帘子,招呼两位同窗。佟暄放下书,举目而望,却见狭小的车窗里,透出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他们相携着歪倒在路旁,衣着褴褛、骨瘦如柴,你竟分不出,他们怀里抱着的孩子、闭眼躺倒在路边的同伴,究竟是死是活。
佟暄心头跳了一下,然而那触动只一瞬,很快,他便漠然地移开眼,“听说北方最近正在闹旱灾,这些应该是随之迁来的流民吧。'方恺长叹气,“民生之多艰呐。却也不知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又被那些贪官蠹虫层层盘剥了多少去!”他拳头紧握、眼中怒意鼎盛,“若非如此,说不定现在很多在这里的人,都不必流亡饿死!
佟暄翻书的手一滞,心中不知作何沉思,又轻轻揭过一页。“咚咚咚”!车壁忽然响起了敲打声。
“老爷,求求了,给赏口吃的吧。”原是有许多流民看见了这两雄赳赳的马车,想叫里头坐着的贵人给施舍施舍。
有人瞧见了,便也有样学样,跌跌撞撞地追着马车跑。眼见得流民越聚越多,车夫怕这群人把马车堵了,手高高一扬鞭,就要加速。"停车!停车!”车内传来吴松明的呼叫,车夫不由怔忪,却还是听从地拉住了缰绳。“吁!
马车停住了。
“松明,你要做什么?”佟暄见他撅着屁股就去掏座位下的干粮,担忧地发问。“这些人太可怜了,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却见死不救呐!”话说间,他已经掏出了一大包干粮,就要掀开车帘子去派送,却被佟暄一把夺过。“你这干粮帮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啊!况你现在派粮食,咱们非得被堵这儿不可!”
吴松明扑过去,就要去夺他手里的干粮,“我不管那一时一世的,我能救得了一时是一时!”他把干粮揽在怀里,警惕地望着佟暄,“咱们这是在做善事,帮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被堵呢?‘
佟暄还要争辩,流民们见马车停住了,竟是往这里越聚越多。方恺见兄弟俩僵持,连忙搂住佟暄的肩,“子言兄说的自是有理,可你便让他去吧,否则他这一次乡贡心里都会不安宁的。'
佟暄没再说什么,吴松明赶忙掀开车帘子,解开包裹朝外分发,“不急,老人和妇女小孩儿先拿..
可那些饿极的人哪儿会听他说什么,一堆还剩点气力的青壮汉涌上来,三两下就将吴松明手里那点东西抓没了,抓到手里后生怕晚了一点,慌忙往口里塞,囫囵吞着,也不知嚼没嚼就使劲往下咽。
有人见救命的吃食没了,怒而暴起,也不知哪儿来的蛮力,抻着手就要去掰那吃着人的嘴,企图口中夺食。
吴松明也有点被吓住了,又是心酸,连忙主持道:“还有呐,都别急,我这里还有。他又钻进车厢,把所有的干粮都抱出来,很快地又是疯了似的被一抢而空。流民们为着吴松明这一点干粮,有的甚至滚到地上打起来,车夫吓得站起身,挥着马鞭去赶拼命往身上挤来的人。
"没有了,这下是真没有了。
吴松明眉毛一撇,两手一摊,示意自己真的已经倾尽所有了。然而流民们还没有散去,竟是个个围在马车旁,盯着吴松明,一动不动,看得他毛骨悚然。有的人甚至扫了眼他的穿着打扮,再扫扫这座高大的马车,眼神中不知在盘算什么。气氛一度焦灼,吴松明感知到不妙。
正思量间,车厢里伸出一只手,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朝马屁股用力一挥,“驾!"马儿抬首嘶鸣,突地奔袭,像是不要命般往前风驰电掣而去。一切来得太突然,不少流民们被马车撞开,扑倒在地,马蹄留下的尘土中,也不知有几人受伤。
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