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沉水
宓贵仪骤然薨逝,如一记闷雷乍响,惹得后宫众人私议纷纷。斯人已逝,德妃不愿见宓贵仪身后还要遭谮,便与常清念联手将此事压下,杜绝宫中风言风语。
过后常清念同周泫吹吹枕头风,周珐便也依了她,对外只称宓贵仪是暴疾而亡。适逢料理皇后丧仪,便命同发哀礼当下牺惶过后,德妃立刻忙得席不暇暖,操持大行皇后小祥的同时,也竭力将宓贵仪丧礼办得妥当。
丧奠方歇,去行宫的日子却也将近。德妃只得撑着病体,又来永乐宫同常清念商议。
见德妃面容憔悴,常清念忙抬手请她在对面落座,又命人奉上紫苏熟水,柔声问道:
“听闻宋姐姐前几日传过御医,不知身子可有大碍?’德妃揉着额角,勉强撑起笑容,应声道:“有劳常妹妹挂念。御医说我是急火攻心,这才忽然病倒,将养几日便不妨事了。
从承琴手中接过茶盏,德妃轻啜一口,眉目间仍难掩哀恸。见德妃惆怅,常清念便装样子关怀道:“宋姐姐可得保重玉体。
寒暄一番后,常清念翻开尚仪局送来的名册,同德妃商量着定夺,此番都让何人去行宫伴驾。
垂眼瞧着名册,德妃忽而轻哂一声:“这宫里死的死,病的病,疯的疯。“常妹妹,如今竟也只剩你我了。
德妃偏眸望向常清念,幽幽叹道。这凤位之争,终究还是落在二人之间。不是你将我踩在脚下,便是我把你挫骨扬灰。
常清念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对此避而不谈,只微笑道:“替宓贵仪报仇要紧,宋姐姐以为呢?岑妃不死,常清念始终觉得如鲠在喉。眼下还是稳住德妃,先忽悠她一起除去岑妃再说。
德妃听罢,默默低叹一声,终于颔首道:”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凝滞,仿佛一根绷紧的细弦,随时可能断裂。常清念不在意德妃所想,只云淡风轻地掩起名册,说道:“不过宋姐姐说得也在理。此番你我皆去行宫,宫里总得留个主事之人。岑妃身体抱恙,中了暑热更不宜养病,自然得跟着咱们同去。妹妹想着,不如将蒋昭容留下罢?如今宫中主位里,也就剩她还算顶用。'德妃不由与常清念相视一眼,眸光交错间,似有锋芒暗藏。“妹妹是打算”
德妃没有说完,只等常清念接过话茬儿。常清念将抱山行宫舆图铺在炕桌上,玉指轻点在一处宫室,语气漫不经心:
“这玲珑馆依山傍水,想来最宜静心养身。原本我是想拨给岑妃住的,可往旁边一瞧,怎地还挨着悫妃的远香堂?‘凝眈着德妃眼眸,常清念一字一句道:“如若悫妃要替自己那狮子猫报仇,把岑妃推下水可怎么是好?常清念语气轻巧,施施然靠坐回软榻里,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可德妃却听出了其中森冷杀意。
先淹溺岑妃,再嫁祸悫妃,皆是奔着直取人性命而去。虽不知悫妃是哪里惹过常清念,但德妃也不深究,只淡淡将此事敲定:
“无妨。左不过是两个疯子之间的事儿,咱们何必理会呢?就依妹妹所言,让岑妃住玲珑馆罢。
常清念浅笑抿茶,余光瞥见庭院里,有一树海棠欲待吐蕊。可怎奈今日风不小,花朵儿没两下便被吹得七零八落,飘堕遍地红雨。傍晚周玄来时,也一眼瞧见那棵被东风摧残的海棠树。未免凋落可惜,便命人折了几枝,捧进殿中欲赠与常清念。因着几日后便要前往抱山行宫,常清念小憩过后,便娇慵地靠在炕桌边,瞧着宫女们收拾行装。
众人一面拾掇一面说笑,不知不觉间,便已堆满了好几个大箱笼。“是不是忒多了些?
常清念起身仔细看过,咂舌道:
“若不然.....那几身明光锦的衣裳便留在宫里?.周珐走进时,便正巧听着常清念这话,不禁笑道“箱笼都是装进马车里运去,念念担心什么?'见常清念依偎过来,周珐便递出海棠,教常清念抱在怀里:“前一阵总见念念戴海棠花钗,不知可是喜欢这花?那海棠花儿原本绯色姣艳,此刻凑到美人腮边,却尽数被胭脂红妆比了下去。
“陛下有心了。”
常清念颔首承认,而后又媚眼如丝地瞧向周玄,单挑柳眉道:“只是过几日便要动身去行宫,陛下此时折花送妾身,莫不是还要妾身将它也带去?"
看着常清念娇俏模样,周玄忍不住倾身去轻啄她脸颊。锦音和承琴见状,连忙埋头归拢箱笼,却忍不住掩嘴偷笑。见周泫又害自己被笑话,常清念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后牵起他袖子,匆匆躲去屏风后头。
屏风后烛火昏暗,将女子云鬓映得影影绰绰,周鉉眸色渐深,不由欺身近前。
察觉周玄情动,常清念顿时抬起花枝,轻抵周珐胸膛,不准他再靠近。
“陛下愈发孟浪。”常清念哼道。
可区区花枝能拦住什么?
周玄轻而易举地挨近,便一把将常清念圈在怀里,低笑道:“念念心虚什么?咱们不是正经夫妻吗?倒像是朕在弄玉偷香似的。”海棠花枝横隔在两人身前,被蹭得扑簌簌直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