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竹拦下这惊险一击。
往昔战乱时,她爹忧虑她与明素简的安危,特意教授他们防身技。
明素簌便练就一手投镖之术,至少在宴会投壶上,她打遍众人无敌手。
今日,她倒难得将这门功夫用在正道上一一救了蔺昭淮一命。
蔺昭淮观她已然薄怒的模样,随手给她理了理略微凌乱的鬓发,笑意加深:“多谢夫人出手相助。”“我这次可是认真的,"明素簌拍开他的手,“若是你没命了……”
随即,她又顿住,接下来该怎么说?
她就会成寡妇?
不对,她又没真把自己当他妻子看待。反正他死后,她顶多去上柱香,之后一如既往地安逸生活。“若是我没命了,恐怕也无人在意。“蔺昭淮语气淡然,似是在谈论一件寻常小事。
他也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危及生命之事。行走于刀尖上,无异是件令人胆寒之事,但于他而言,却如烈阳饮冰,只觉战栗沸腾,仿佛这样,他才感到自己还活着。
如今他既无血亲,也无至交,无人在乎他生死与否。日常接触之人,尽是别有心思的官吏,以及将他视作刀剑的上位者,怎会有真心?
一些不知内情的官员以为,他与太子自小相识,有伴读之情,如今也私交甚好,乃是一段高山流水觅知音之佳话。
但他与太子皆知,他们只是彼此利用。
早年的童年之情,已被消磨了干净。或者说,从未有过。
至少蔺昭淮当初,是别有用心地接近太子。就如现下,朝中一些接近他的官吏一般。
不过,他眼前之人,或许比他们好些。她不图名利,将距离划得分明。她看似对周遭人皆和和气气,但实际将他这样无关紧要之人视作过眼云烟,皆不入真心。现在,她在质问:“所以,你就如此不惜命?”明素簌才不理会他这“歪理”,直接将手里花灯甩给蔺昭淮,自己好落个清闲。
“我不管你以往如何,反正如今我救你一命,你就有义务爱惜性命。”
她扫一眼蔺昭淮那副淡漠神色,倒也猜出他心中所想。无非是前年他丧亲失怙,心无安居之处了。丧亲之痛,她何尝不知?当年母亲护她而死后,她整日郁郁不乐,加之后来知晓预知梦之事,她更是将此事怪在自己头上。
但总会好起来的,也总有人的命运比她更为悲惨。在军营里,比她身世凄苦之人,比比皆是,比蔺昭淮更加英年却早逝之人,又岂在少数?
在当年的乱世中,哪有人想着亲情、友情……这些昂贵之物。
他们只想活下去。
最后,他们也等来了盛世,一个由无数血肉累成的盛世。
明素簌自父亲被封靖国公后,便专心吃喝玩乐,安逸生活。她太懂得这种平淡日子,是几年前的人们,最为魂牵梦绕之物。
她的性命,承载着无数渴望窥见光明,却终究湮没于黑暗的百姓、士兵、将领……他们的命。
蔺昭淮亦与她一样,他们理应好生活着。
“而且,你身为朝廷三品大官一一”
明素簌见氛围有些沉闷,轻笑一声:“若你撒手离世,这一府家财万贯,可就是我的了!”
蔺昭淮闻言,也放松下来,笑着摇头:“我如今健在,这一府的钱财,也是你的。”
她知晓他是在言笑,但总有些不自在,便岔开话题:“方才救你一命的竹条,是从你那花灯上抽出来的,如今这灯也不成形了,要不我再给你做一个?”
于她而言,做花灯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只是蔺昭淮这种不善此技的人,应当就无法身受同感了。“不必了,“蔺昭淮拎出手里这一盏“别致”的花灯,“此物才颇有纪念意义,其上还有我今夜所提之诗,应当妥善保管。”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夫人那盏花灯亦是如此。”倒挺吝惜自己笔墨的,明素簌无所谓地点点头,随后,朝昏迷的刺客那边抬抬下巴。
“你就这么将他交给太子殿下?”
蔺昭淮闻言,视线也朝那里扫一眼,微眯起眼。他复盘一番今夜此人的所作所为,如散乱珠子穿成一线。
不对。
他似乎先入为主,搞错了一件大事。
这个刺客,真的是来刺杀太子的吗?
抑或是,刺客本来目标就是一一他。
但比起太子,刺杀他更无半分好处,那些朝堂上与他不对付的人,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当街派刺客动手。但回想起方才种种,刺客明明有无数次对太子下手之机,何苦等到现在身份暴露。而且,在他为了保障太子人身安全,特意将刺客与另两个侍卫带离后,他察觉到的恶意,明显更为浓烈。
刺客是在这之后,才坚定行刺念头,目标自然不是逐渐远离的太子,而是近在咫尺的他。
一旁的明素簌见蔺昭淮静默良久,陷入沉思,便扯了扯他衣袖。
“你难道有别的想法?”
蔺昭淮感知拉扯触觉,方如梦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