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崔女士的见面约定在某餐厅,沈皓云提前了十来分钟抵达。
无所事事,正好有人来电话解闷,喊他去组局打牌风花雪月。
沈皓云轻笑:“落地才几天啊?大中午就急不及待地过夜生活了。”
电话那端的郭文定说:“我时差还没倒过来,依旧过美国时间。你到底来不来?”
沈皓云懒懒闲闲的:“不来,相亲呢。”
“我去。”郭文定震惊:“你怎么不是在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这一年半载你都相了五六七八遍了。”
沈皓云:“我思想觉悟高,年纪到了该奉献奉献,为沈家发展添砖加瓦。”
郭文定:“少来这一套,这次又是哪家千金?”
沈皓云简单说:“老爷子以前受过人恩,现在推我出来还顺水人情。”
郭文定听懂了,对方并非门当户对,只是长辈要兑现几十年前未发家时的一两句戏言罢了。
他笑说:“怎么不找皓臣哥还这人情?就赖上你了。”
“他完成过任务了,岂会再就范。”沈皓云想打呵欠:“打不赢他就来打赢我呗。”
郭文定:“那你争气点,赶紧就范。话说之前杨家那位你没看上?”
沈皓云:“话太多了,闹。”
郭文定:“江家那老二呢?我在三藩见过,很安静的女孩子。”
沈皓云捏着眉心:“安静过头了,话都说不明白。”
郭文定:“许家那独女够好了吧,动静皆宜,汪瑞那小子追了两年都没追上。”
沈皓云听笑了:“你都说了汪瑞在追她,我难道要演横刀夺爱?”
郭文定:“你要是真夺,汪瑞也不敢说你。”
沈皓云:“兄弟妻不可欺,这底线我有。”
郭文定:“什么兄弟妻,八字没一撇。你就是惦记着林姐姐,其他女人看不入眼。”
餐桌上透明的玻璃瘦花瓶养着一朵新鲜的白色洋桔梗,花身有点歪了,沈皓云伸出指尖稍稍把它扶正,说:“也许吧。”
郭文定安慰他:“跟你相亲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姑娘,美貌与智慧并重,总能找到合心水的。”
沈皓云用看破红尘的豁达语气说:“我也这么想,找个差不多的凑合,把自己打扮打扮收拾收拾,棉被一卷送上婚床,使命达成,这辈子就可以画上句号了。”
郭文定:“…………”
虽说他们的婚姻大事都要在既定利益和指定范围内完成,选择比不上自由恋爱的丰富。但要从中找到一位各方面契合的伴侣不算难,身边的哥们就有不少婚后生活比预料中要美满的。
若不美满,悄悄把“真爱”养在外面,只要面子上不损及原配,那可操作的空间更是多到离谱。
郭文定认为沈皓云过于悲观了,大概是因为心里住了人,容易多愁善感。
餐厅这里,蒋旗走近沈皓云身边,低声提醒:“小沈先生,崔女士到了。”
沈皓云的位置隐在角落,视野却开阔,抬起目光便见一女士推开餐厅的茶色落地玻璃门,闲庭信步地走进来。
初春乍暖还寒,女士披着短款的黑色外套,戴着薄薄的米色长围巾,深灰色的针织连身裙垂及小腿,黑色平底短靴一尘不染。
沈皓云忽然记起,那一年第一眼见到的她,是她的背影。
秋季开学之后的某天,店里的老白和小黑上赶着跟谁问候:“Hey Grace! How are you?”
沈皓云望过去。
一个背着黑色背包,穿着黑色外套黑色裤子,黑色短发的高瘦背影,大步大步往前面的员工室走,头也不回地抬起胳膊挥手说:“I am not good!”
女生的声线似山涧沿着碎石滩涓涓而下的水溪声,清脆清凉。语气却不是水般的柔软,而是带着粗犷豪迈的侠气,像大姐大,听着也有些严肃的怒意,惹得老白和小黑自怜地哀嚎:“Oh my goodness!”
如今她正面走来,步伐不疾不徐,身影伶仃笔直,裙摆轻盈卷动,犹如似远又近的海市蜃楼。
蒋旗上前迎接崔沫,把人领到桌前。
崔沫朝沈皓云温和地笑:“沈先生好。”
话速从容不迫,语调如三月春风。
郭文定仍在电话里说着话,大段大段的,迟迟没收到回应,他连喊了几声“小云”,才听见沈皓云没有情绪地“嗯”了下。
郭文定说:“我刚才的话你听懂没?反正像你以前说的,只要不是林姐姐,跟谁过都一样,所以乐观点乐观点哈,挂了。”
沈皓云不知听没听着,他放下手机,冷沉的目光从上而下地滑过崔沫的脸孔——
英气的剑眉不描而黛,双眼狭长,窄窄的鼻梁弧线挺直饱满,两片不薄不厚的淡唇安静地抿着,蕴含笑意。
是她。
Grace。
他没有一张半张她的照片,没有一件半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