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花莱的第七个轮回。成功了,她就可以脱离酆都的禁锢,重回人间了。失败了,她将回到十八层地狱。
而夏灼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也将完全付诸东流。
“你在提醒我白真真的事不是巧合。”夏灼很了解它的小心思,“而且可能和花莱有关,或许有人在组织她再生为人,毕竟她答应过我,要世代供奉,做我忠实的信徒。”
花莱在任期内如果有重大的失误,功过簿上会有很大的污点,是无法获得圆满的。
“殿下心里有数就好。”黑猫讪讪的,觉得和夏灼讲话总会这样无趣,她从来没有真正在乎什么。
比起夺回自己的身体,重回天界,她可能还是更相信自己会湮灭于天地。
这种自毁倾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一千年前,她被两界合力镇压在生死渊的时候,她的一缕神魂残存,游走人世间,从此之后求生欲和求死欲搏斗了上千年。
她一边想要拿回自己的身体,打开通往天界的大门,回到哥哥身边,一边又对漫长的神生感到由衷的厌倦,希望自己能够身归天地,获得解脱。
白真真的案子有了一点转机是在第二天。
午时的阳光刺破云层探出了头,天光顿亮,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阳光正好切到夏灼的鼻梁正中。
她一半身子隐在黑暗里,一半被光映得明亮,仿佛一副色彩对比鲜明的古老油画。诡谲而神秘。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但又不敢窥探的气息。
风铃应声而动。
夏灼抬头说了句,“你好!”
来人是个男生,桀骜不驯的一张脸,校服之外又套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上布满铆钉和奇怪的带子。他目光精准地锁在夏灼身上,但又有细微的躲闪,眉毛纠结地拧成一团。
然后径直走向了柜台,敲了下桌子,眉毛越发皱起来,压低声音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那目光是显而易见的飘忽,一个不害怕警察的人,他不一定不怕鬼。
他害怕夏灼。
——所有神秘的、古怪的、藏在黑暗里的、琢磨不透的,都是鬼。
夏灼倏忽笑了。
我是什么人?她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所有人都说她的是神,神不老不死,永生不灭,有通天彻地移山倒海之能。
但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神的存在了,她作为唯一遗留下来的神族,常常感觉到过往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或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过神的存在。
她有时也会看神话,神话里故事对她来说是陌生的,那是人类眼中的神,并不是神眼里的神。
她并不是天地所化,她记得自己是从胎儿慢慢长大的,当她还在母亲子宫里她就有了知觉,像造物主在创造人类,她看见自己缓缓形成的心脏,听见心脏发出第一声的跳动,她看见自己伸展出的手脚,看见自己的五官逐渐清晰,她甚至听见自己在分娩后的第一声啼哭,她感受到母亲亲吻她额头的温度。
她的灵魂游离在高空,看见一切的发生,她的意识是早于身体而存在的,这是她唯一察觉到和人类的不同。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和人一样,会饿,会想吃东西,她喜欢甜甜脆脆的东西,喜欢香瓜和梨,喜欢食物从口腔里进入后经过味蕾到达胃里的感觉,她会困,想要睡觉,太阳好的时候会想去外面晒一晒。
每当这个时候,都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特殊的人类罢了。
自从她的本体被镇压在生死渊之后,她的力量也变得时强时弱起来,那种感觉便更强烈了。
花莱说神先有思想,后拥有躯体。
这就是她为神的证据。
她不知道了,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连最想念的那个人,都快要想不起来他的声音了。
她只记得她吃母乳长大,那时并没有人把她叫做死神,她只是个孩子。
在母亲的耐心引导下蹒跚学步,她不会说话,也没有听觉,她的世界是无声的默片,但她又知道一切。她记得那个称之为母亲的人从巫医的口中听到这噩耗时的眼泪,记得自己被带着辗转很多医馆,但一无所获。
她经常被夸很聪明,很多事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她也从不哭闹,喜欢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很喜欢晒太阳,像个暮年的老太太,闭着眼,长久长久地在躺椅上晃。
大约五岁的时候,她的父母死于战乱,她被外婆带回乡下,住在河堤的巫婆说她是大阴煞,克一切活物。
外婆每天用黑水给她洗澡,对她念奇奇怪怪的咒语,那些咒语带着神奇的符号钻入她的脑袋,带着奇怪的声响,仿佛从时间深处涉过粘稠的大川而来。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有强烈的直觉一直攥着她,有一天她开口对外婆说:“你念错了,第四句的末尾,应该是降音。”她示范了一遍,黑水沸腾翻涌,像恶灵在咆哮。
外婆吓得瘫倒在地上,那一年她七岁,说了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