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寻到呢。”廊檐下、花影间,细碎的月光晾晒树梢,一旁的丫鬟交叠双手在腰腹前,叹着气回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到?九河下梢东津海,三道浮桥两道关,这东津就是水上浮城,上一艘船,满海的飘,到那个港口、那个村儿,临着海边就下了,上哪儿寻呢?若是再寻不到,怕是要就这么打道回府了。”
回府,自然是回京城,李霆云本就是京城来的,自然不可能留在东津长久地耗下去,要是那位贵女和白公子铁了心不回来,他也翻不了这清河的天。
厢房内正在描眉的孟韶欢手指微颤。
若是她今日逃不得,她是会被小侯爷扔掉,还是会被一起带回京城继续被折磨?
外头的丫鬟是李霆云的贴身丫鬟,本就是从京城来的,提起来京城,语调都拔高了些,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道:“京城与这杂乱水乡可大不同,在我们京城规矩多了,我们那儿的贵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每出门,都前呼后拥,有十来个奴仆呢。”
说到此处,那丫鬟顿了顿,带着些提点似得说道:“你们家姑娘命好,碰见了我们小侯爷,叫你家姑娘身段软些,日后真进了侯府伺候,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们小侯爷多少人想攀附,都没那个命呐。”
丫鬟拔高了的尖细声音顺着夜风四散在寂静的院落里,红梅觉得刺耳,却也不敢反驳,她抿唇不言,目光担忧的看向刷着红漆的槅门。
孟韶欢正从门内行出。
那时夜长,天间朗月清风,自房间行出来的姑娘穿了一身波斯的衣裙,上身只以薄薄的抹胸裹着,发鬓松散,其上缠绕金丝铃铛,往下足腕间穿的是一种露趾木屐,能看见她白嫩的足腕,奶白色的肌理在月光下泛着泠泠的润光,此等打扮与大奉的衣着服饰大相径庭。
波斯是大奉的附属国,每年都有各种波斯女被进献,很受文人雅客的喜爱,听闻京城人以豢养波斯女妓为雅趣,上行下效,虽然清河比不得京城,此处少见波斯女,却也命妓子多穿此衣供客狎玩。
孟韶欢走出门时,被两个丫鬟瞧了一眼,便局促的用手指扣着自己的掌心,觉得心底里羞愤难挡。
她自重知礼,以往都不曾与外男讲过话,现在要袒腰露足的在一众人中走出去献艺,被当成个妓子亵辱,顿觉眼眶发涩。
偏她又要强,不肯当着两个丫鬟的面露出来,只强咬着牙往前方走。
她们要穿过一个后花园,去到李霆云的住处去。
孟韶欢咬着唇行在前方,红梅垂着手跟在后面,主仆都沉默的不言语,反倒是一旁的丫鬟,目光惊艳的绕着孟韶欢的背影来看。
东津多雨,临海,养出来的姑娘也有京城养不出来的水灵儿,这人面似淡花玉兰白,纤细杨柳腰,淡雅中又透着几分娇色,穿上这艳俗的衣裳时半恼半羞的模样,又不得不委屈着出来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
似娇似嗔,楚楚可怜。
怪不得小侯爷总爱欺负她,她生的太乖顺温软,娇娇弱弱、怯怯的望过来时,总叫人想掐一掐她的脸蛋将她逼哭,听一听她哽咽求饶的声音。
彼时她们正行过后花园,夏日间草木葳蕤,一阵清风吹拂,远处廊檐下有悬灯摇晃。
恰逢一队私兵行过,孟韶欢不愿穿成这般让这些外男瞧见,就站住脚步,等着他们过去。
就趁着这么一会儿,红梅又问那丫鬟:“好姐姐,可否知会妹妹一句,小侯爷寻了两日才回,现下可有动怒?”
若是小侯爷在火头上,她们姑娘更要小心应对。
孟韶欢站在前头,自然知道红梅是在替她询问,心里更涩。
那丫鬟沉默了两息,大概觉得孟韶欢这颜色日后在这侯府是有出路的,可提前卖卖好,便轻声道:“小侯爷本还在外搜寻,今日突然回来,是因为清河府附近来了贵客,他乡遇故知,小侯爷便先放下搜寻的事,先回来宴客了。”
孟韶欢听了“故知”二字,心里便已添了三分厌。
李霆云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这样的品性,交下来的故知,又能是什么样的人?
定是个同样令人作呕的东西。
一旁的红梅也同她一般想,低声追问:“是何等贵客?妹妹见识短浅,怕碍了贵人的眼,还请姐姐提点一二。”
月色下,红梅迅速扯下了耳朵上的明月铛,小心塞给那丫鬟。
那丫鬟掂量了两下,左右扫过后,低声说道:“贵客姓裴,五姓七族出身,清河裴氏长房长孙,时任大理寺少卿,与我们小侯爷是莫逆之交,算起来,正是此处本家呢。”
——
此时,正院前厅,宴席正酣。
灯光融融,美人献舞,丝竹声声起,倩影落竹灯,好一副纸醉金迷之像。
美酒三巡后,李霆云穿着一身赤红色绣云团武夫圆领长袍,单膝屈腿、斜倚主位,一只手拿着玉壶往口中倒酒,另一只手在桌上敲着乐鼓的节点。
唱到好处,他晃了晃头,锋锐的丹凤眼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