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裴府的队伍蜿蜒成一条长长的长队,此时已经远离了繁华的城邦,正走进一片小渔村中,这片小渔村有小型港口和货船,他们打算到小渔村后再转乘水路离开此处——在这里乘坐渔船,正好能够避开被李霆云封锁的运河处,这是裴琨玉精挑细选出来的地方。
途径小渔村时,孟韶欢在马车上梳妆。
细细的金丝黛轻柔的擦过长眉,画出皎月形,口脂点上唇瓣,乍一看媚艳娇妍,她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李霆云即将会带着一批亲兵过来,而裴琨玉的车队上满打满算大概八十多人,一部分是私兵,一部分是没什么功夫的随从,若是打起来,谁能赢下来呢?
李霆云答应她,会砍掉裴琨玉一只手,若是打到兴头上,弄死裴琨玉更好,裴家一定会反击,也会让李霆云付出代价,李霆云和裴琨玉之间成了这样,说不准他们俩一辈子都互相针对,往后甚至可能引起两个家族反目呢。
孟韶欢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都跟着发颤。
当初他们俩在窗后瞧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这样的蝼蚁,竟然也有通天的本事,能从他们身上撕咬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搅和的两个庞然大物不得安生呢?
他们会付出比一条人命更多的代价来平这件事,在未来漫长的几十年里,他们会不断互相撕扯,一辈子将对方钉在心里,时时刻刻想要弄死对方,他们会永远活在恨意里,撕破了所有体面,这些血才能让她痛快。
只要一想到这画面,她便觉得她死在这里也值了。
所以她将自己打扮好,准备去享受这胜利来临前一刻的等待。
每时每刻,都让人期待。
思索间,孟韶欢自马车上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要爬上了裴琨玉的马车。
裴琨玉当时正在马车里看书,马车停下时,他还微微诧异了一下,听见外面的小厮启禀,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端方朗月的公子面色一片冷淡,但捏着书的手却缓缓收紧,他似是已经瞧见了孟韶欢的面,眼眸有一瞬间的闪躲。
韶欢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他。
小女儿心性,也太不懂事了。
“罢了,让她上来。”
裴琨玉话音落下,没多久,孟韶欢便爬上了他的马车。
裴琨玉端坐在马车床榻上,像是没瞧见她一样,孟韶欢便自己凑过去,把白嫩的脸蛋枕靠在他的膝盖上,撒娇道:“我好想公子,我想与公子一辆马车。”
裴琨玉紧绷着的后背立刻软下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似是无可奈何般轻叹了一口气,道:“韶欢——胡闹。”
她总是这样胡闹,在床榻间放肆便算了,现在在这么多人眼前都要胡闹。
孟韶欢半点不怕,她往前一扑,将裴琨玉压在马车榻间,轻声哼唧道:“二公子不想我吗?”
她一蹭过来,裴琨玉后背便酥麻了一片。
他怎么会不想她?只是眼下在马车里,稍有晃动都会被人知晓,他只能生生忍着,靠在马车壁上,微微昂着头,清吞喉结道:“别闹。”
孟韶欢抬手便去摸他的喉结,调皮的勾动手指。
裴琨玉呼吸骤然急促。
而在下一刻,马车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拔刀声,远处似乎还有人在喊些什么。
裴琨玉那双漆黑的瑞凤眼骤然睁开,先扶着孟韶欢去一旁,然后自己走到窗畔往外一看。
远处似有兵马奔跑而来,人群极多。
是谁竟敢有这般胆子,夜袭朝廷命官?
裴琨玉立刻下马车,下马车之前,叮嘱孟韶欢“万不可下马车”。
孟韶欢便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乖巧的点头称是。
裴琨玉这才放心的下马车,往外行去。
孟韶欢则蹭到马车窗附近,顺着车窗往外望去。
马车窗将天地都框进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四方形里,穿过马车往外看,能看见两拨人已经远远对峙上了。
——
裴琨玉行到人群前时,正看见对面一队私兵穿甲配刀、来势汹汹的奔过来,最前面一队人骑在马上,他们扑过来时,身上独有的血腥气直扑他的面。
夜色下,这群人的每一双眼,都死死的盯着他,直到冲到他面前,才缓缓停下。
这群人是谁?
裴琨玉神色冷肃、悄无声息的环顾四周,顺便给一旁的亲信使了个眼色,亲信便缓缓后退,偷偷去放了求救的信鸽。
他们身处清河,裴氏老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裴家人行来相助。
而在裴琨玉身侧的随从则高声喊道:“我等乃是圣上亲派,尔等何人,何故围我等行队!”
这一声喊落下后,对面的私兵缓缓退后,让出一条道路来,从中行出来一匹高头大马,在马上,正坐着一位身穿武夫玄衣袍、脚踏精铁武靴的男子。
对方迎着月光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