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想起身,却又一次次倒下,军医的声音与私兵的面貌都渐渐模糊,他坠入了一场洪荒大梦中。
梦里,是孟韶欢依偎在他怀里,乖巧给他戴上香囊的样子。可转瞬间,他又回到了画舫上。
画舫身后杀声震天,画舫前,两个女人一同落入水中!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后,这一次,李霆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扑向孟韶欢。他的韶韶--
四周的一切都在变幻,只有韶韶含着泪的面渐渐清晰,墨色发丝在飞舞,那张水涟涟的面悲拗的望着他,将他的心都望碎了。
他想要拥抱住孟韶欢,却觉脚下猛然踏空,李霆云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小渔村农庄里的木顶梁。
被褥泛着淡淡的潮气,海边独有的腥味儿搪在他的鼻梁间,使他头痛欲裂,嗓间肺腑似是都烧着一把火,他才一动,
一旁便有军医喊道:“醒了,小侯爷醒了!李霆云动了动干涩的眼,便见一旁的亲兵快步奔来,在他床榻前"砰”的一声跪下后,道:“启禀小侯爷,小侯爷已昏睡了三天了,今日间,京城那边来信了,说是侯府婚事将近,若是小侯爷还不回去,侯府那边便让三公子去娶庄府二姑娘。亲兵说这些时,都不敢抬头去看李霆云的脸色。果不其然,李霆云被气的直咳。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侯府那边突然来了个这样的信儿--狗屁的婚期将至!庄府对不住侯府在先,现在侯府和庄府什么时候成婚,都是侯府说了算,侯府现在突然逼他回京,无外乎是裴府动了手脚。
裴琨玉抢了他的女人、不占理,干脆不跟他直面打,而是绕后跟百胜侯那边通了关系,百胜侯自然不在乎自己儿子养的一个妾,毕竟百胜侯自己就几十个妾睡来睡去,女人多了,爱意比他的阳精都稀薄,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儿子的妾多重要。所以百胜侯直接以此法子来逼李霆云放弃与裴府继续斗气,转而回京。李霆云要是还不懂事儿的吵闹,那百胜侯真的会让三公子去娶庄二姑娘。反正都是他百胜侯府的儿子,都是他的种,谁听话他就栽培谁,反正他这个做爹,的该给李霆云的都给了,要是李霆云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可怪不了别人。而三公子,是李霆云的庶弟,他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狐媚女子,只知道弓着腰撅着屁股套好男人,是个下等贱人生下来的下等贱种,不过三公子虽然人贱,却有一颗比天还高的心,总是四处钻研讨好,试图以庶子之身,来夺一夺世子之位。百胜侯府与庄府的婚事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真让他这三弟捞了好,他在侯府独一无二的地位会下降,纵然他袭爵没问题,后续也肯定会有些掣肘。李霆云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将裴琨玉骂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回京。
在清河里,他是斗不过裴琨玉的,这里是裴氏的老巢。但裴琨玉不会一辈子都留在清河的,裴琨玉迟早还是要回到京城的。他在京城等着。
他与裴琨玉,来日方长!
李霆云自清河启程回京时,裴琨玉尚在祠堂枯坐。堂前的身影似是一颗即将死掉的木,一日比一日朽败,原先如明月般清辉万千的人,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华,只锁在堂前苦熬,他的心肝都被挖出来,放在东津无边的海里泡着任过往的鱼虾撕咬,无声且漫长的痛着
祠堂的鞭一日接一日的熬,似是见不到头,他的韶韶一日接一日的寻,连一点影子都寻不到,寻不到
可他又不肯就这样离开,所以他只能继续这样折磨下去。所有人都当这一日是普通的、不甚重要的一天,轻而易举的便抬起腿,迈过了光阴的门槛,头也不回的奔去了下一天,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这里,祠堂的门槛就那么高,窗外是葳蕤的草木和即将到来的盛夏,却隔断了他的一切。他走不出去。
清河的天儿晴了又雨,雨点滋润了清河的大小河道,被小侯爷封堵的运河重新开通,商船们吆喝着商号,齐刷刷的在河道中划过,力士们嚷嚷着卸货,枝头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过,转瞬间,祠堂闭了十日的门悄然打开。十天过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呢?
李霆云进了京中,先无端找茬,发了一通火,把三公子打掉了两颗牙,然后由着侯府的人给他送了八字,定了成婚的日子。
即将成婚本是好事,男子一旦成婚,便可以接受府宅中的事物,从父辈手中接洽权柄,但他却依旧不痛快,似是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了他千百两银子,因而看谁都不顺眼,日日也不归府,只宿在花楼里,或者厮混在赌馆中,一日又一日的烂醉,偶尔夜半清醒时候,就窜到不知道是那栋楼的房顶,躺在屋脊上,对着月光掏出一只香囊来看。香囊上静静地在月下陪着他,白绸织锦,半落梅花婉约香。他看一看,又将香囊放回去,痛饮半壶酒,随后站起来,在月色下,遥遥的看向京中裴府,裴琨玉的住处。
京中宵禁严,晚间不允人出门,他的目光穿过无数个沉寂的房顶,落到了裴琨玉的府邸。他迟早--迟早要翻进去,把他的韶韶抢回来。裴琨玉自祠堂出来,大病了一场,原先那霁月风光的公子突然咳的起不来榻,人都薄了一层,病骨支离间,还呕着血处理族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