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隔着七年的时光,仍旧埋在他眼底。
“季总,您找我?”总裁办公室很大,过两扇门才能见到他,厚重的地毯吸掉一切的噪音,她轻手推开内门,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更多是从容和坦然。
他就这么冷冷看着她,镜片下的目光是沉积了七年的寒霜。那些暗沉的心事早在岁月的熬煮里凝成带毒的汤汁,一遍遍浇灌淬炼他的心脏。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画面,幻想着如何报复她的狠绝和无情。
可当她穿过漫长的七年,重新站在他面前,哪怕他早已经不是当初无能为力的年纪,可仍旧感受到一种难以承受的惊痛。
爱真是个让人绝望的东西。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他哂笑,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弄。
特意叫她过来,似乎就是为了确认真的是她。
然后刻薄这一句。
他眼里的不悦太明显,唐不悔提了一口气,又不动声色吐出来,既然他有意叙旧,她也没必要端着,看着他,表情有些意外:“你变了好多。”
变得冷厉,沉默,不动声色。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当初的青涩和温和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季闻识同样也在打量她,她眼神里竟然有怜悯。
她凭什么怜悯他?
季闻识扯了下嘴角,没回答,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可笑。
“人都是会变的。”他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旧情人这种东西,就像债,欠的少的时候反而心心念念惴惴不安,欠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只片刻的功夫,她就消化掉了惊讶。
“我没想回来给你添堵,工作原因不得已,而且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她略微摊手,想尽量显得真诚。
她从前看似温柔和善,内里却傲气逼人,仿佛全世界都在她脚下,可以把身边每个人都玩得团团转,哪怕一个个都觉得她凉薄无情心思深沉,却也愿意为她瞻前马后。
如今也挂上了谦卑无奈的面具。
这几年过得不好吗?
他垂眸,压下那颗波澜动荡的心。
活该如此,又关他什么事。
唐不悔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待了两年的公司是中晟旗下的,总部的调令她并不是必须要同意,但年薪直接翻倍,这诱惑力足以抵消她心中的那点犹豫和愧疚。
何况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良善的人,尤其在感情上。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正好他就是顶头上司。
中晟这种家族企业,总助一向是心腹担任,她和季董没什么交情,和季闻识甚至算得上有过节,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调她过来做总经理助理,她曾发出过疑问,但调她过来的人事显然不知情,更不会对她袒露心扉。
她稍微研究了一下总部的内部关系,也没什么头绪,唯一的猜测是,中晟的子公司在筹备上市,原总助肖珩调去做副总了,闻达的总助向来实权在握,权限颇高,是个不错的跳板,高层几个派系都想塞自己的人给季闻识。
不过季闻识担任执行总裁也近半年了,即便想重新洗牌,找个能力不错的“外人”,也不至于从关系那么远的下属公司里调。
季闻识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她说的话。
她收敛起情绪,挂上职业的微笑:“抱歉季总,我失言了。我和肖总助已经做过线上交接,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吩咐,祝您今天心情愉快。”
入职后他一直在忙泊海湾的项目,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去帮我泡杯咖啡。”他垂下眼,目光投入到电脑屏幕上,似乎对自己的助理失去了兴致,冷冰冰吩咐了一句。
唐不悔余光瞥了一眼他桌子上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好的。”
这并非她的工作范畴,他大概只是想羞辱她。
她转身,无声退出办公室,轻巧带上了门,仿佛不曾来过。
他这个人挑剔,对自己对别人都有着严苛的要求,进出办公室的人全都惴惴不安,但她从站在他面前起,除了第一眼露出的几分惊讶和失神,除此之外都是从容自如的。
她向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那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听到关门声,他脸色瞬间垮下来,摘了眼镜,近乎烦躁地掐了下眉心,脑海里回荡着那句:我没想回来给你添堵,工作原因不得已。
仿佛在说,如果有选择,她宁愿一辈子不再回明城。
七年了……
他半阖双眼,低头看到桌上冷掉的咖啡,无声吐出一句:我当然知道,我自找的。
把她弄回来……费了他不少心思。
他重新抬眸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冰冷和漠然,好像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但他翻阅文件时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半晌,他把笔掷在桌面,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带着痛苦和绝望闭上眼,压下眼底那汹涌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