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忍冬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洛清苒没有在外面多说什么,随即神色如常地带着忍冬往山下走去。
而待她渐渐远离了山寺,在寺庙右侧的巨石后,裴知砚的身影才重新隐没。
经过方才洛清苒求平安符的中殿时,裴知砚短暂停下,抬手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块汉白玉佩,微凉指腹轻轻抚了抚。
玉佩是他母亲的遗物,但在当年的变故里断成了两块,还被母亲的性命染成了血红色。后来裴知砚将那玉佩洗濯了无数遍,让它的颜色恢复如初后,才设法做了个机关,将断面重连。
那年收到洛清苒小心翼翼地递给自己的平安符时,裴知砚本不知该如何处置。
后来,他重新调整了机关的样式,在中间置了个扁平狭小的暗格,恰好能容纳一枚平安符。
殿外,裴知砚长指微微用力,解开了紧锁的机关,里面折叠着的平安符露了出来。
他并未进殿,只是将平安符握在掌心,双手合十,脊背微弯,垂首朝殿内拜了一次。做完这些,他并未多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寺庙中。
慈悲的佛祖不会护佑连姓名都作伪的人。
而他满身血腥,不配见神佛。
*
山下某处。
拿到了可以救爹娘的银钱后,少女脚步轻快地往城里赶去,想要尽快买到能为爹娘治伤的药。原本一直疼痛着的膝盖似乎也飞快痊愈了,丝毫无法拖慢她的脚步。
但她记得恩人说的话,过会儿给爹娘买了药之后,也要让大夫看看她膝盖上的伤。
恩人给的钱很多,买完药,她还可以买些粮食带回去。受了伤不能再去打猎,爹娘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饱饭了。如果饿着肚子,伤肯定好得慢。但她才十四岁,人也瘦,可以少吃些,省着点。
其实她之前已经不抱希望了,原本打算拜完佛后就进城将自己卖了。不管是做哪户人家的奴婢还是去青.楼,只要能换到钱给爹娘治伤就行。
可没想到,求神拜佛竟然真的有用,让她遇到了恩人。
她记下了恩人家的位置,等爹娘的伤好了,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好好攒钱,把这笔钱还给恩人。
满心雀跃的少女一面赶路,一面在心里想着许多事情,全然没有察觉身后缀着一道毒蛇般的身影——
行至一处密林外的窄路时,忽然从旁边窜出了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迅速拖着身穿素布衣衫的姑娘消失在了林中。
*
回洛府的路上。
今日虽遇到了不少事情,但总算有惊无险,处理得很顺利。可不知为何,洛清苒有些不安。
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仔细回顾方才的所有事情。
自己没有被二皇子及其手下发现,那个少女也在拿到银钱后很快就离开了,并未被二皇子的人找到。
若说还有什么隐患……
离开山寺后,二皇子的人是否还会继续搜寻那个少女的踪迹?
洛清苒心里一紧,连忙掀起马车的帷帘,吩咐车夫道:“快些回城。”
“是!”车夫应下。
马车飞快地在车道上行驶着。
洛清苒让忍冬与自己分别掀开车窗的帷帘看向道路两旁,想看看能否找到那个姑娘的身影。
马车跑得快,颠簸格外明显,洛清苒的头几次磕到马车内壁。可她只是蹙了蹙眉,仍尽力稳着身形靠在窗边,仔细地搜寻着自己想看到的人。
但一直没能找到。
她们走的是更宽阔些的,可供车马通行的大道。那个姑娘很可能选了更近的小路。
可小路偏僻静谧,更容易遇到危险。
她方才不该让那姑娘独自离开。
洛清苒忍不住开始自责。
若是那姑娘出了事……
洛清苒不敢想。
“再快些。”洛清苒催促车夫道。
车夫虽然不知缘由,但也当即依言照做,在保证姑娘平安的前提下促马疾行,朝城中奔去。
可没过多久,便有人策马追了上来,还硬生生逼停了马车。
“姑娘,有人拦住了我们……”变故太快,马匹被惊得躁动不安,车夫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幸好车内的洛清苒和忍冬因为颠簸一直紧紧地抓着车窗边缘,才没有因马车急停而被甩出去。
洛清苒眉梢紧蹙,掀开帷帘朝外看去,却见拦在马车前的人是面沉如水的裴知砚。
“为何要拦着我?”洛清苒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裴知砚并未回答,而是径直翻身下马,在洛府马车的车辕上拍下一掌——
那车辕竟倏地应声断开!
看清了什么,车夫霎时浑身冷汗。
车辕断口处粗糙的部分应是被掌力震断而来,但另外一截十分平整,明显是被人用利器锯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