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明日,陈贵妃并未叫洛清苒入宫。许是因为今日她坏了二皇子的“好事”,才引起了一些前世所没有的变化。
好在死过一次的洛清苒已经提前警觉,不会再让那对母子的诡计得逞。
只是……
今日的事是二皇子做的,此时的陈贵妃还未原形毕露。为何裴知砚会用“陈氏”来称呼一位正受盛宠的贵妃?
*
裴府书房内。
丝丝缕缕的春日晚风顺着窗棂缝隙而入,灯烛火光随之轻颤,映照在一袭山青色衣衫之上,明明灭灭。
裴知砚右手长指间捏着一页密信,放在摇曳的烛火上点燃。
暗卫拱手禀报道:“二皇子的人已将她接去了一处别院。”
他去洛府传话时,依令只说了一半,没说后来的事态发展。
他们在搜寻过程中发现了异样,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姑娘曾在进城的途中被人掳至密林里。可后来她又被好好地放走了,还顺利地进城去买了药和粮食。
暗卫在那姑娘出城时找到了她,将她送回了村子。他也的确问过那姑娘是否想搬家,去一个二皇子绝对无法找到她的地方,和她的爹娘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但她一直沉默地给她爹娘上药、做饭、喂饭、洗衣,给自己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裳。之后她便一直等在门口。
直到等来了二皇子的人。
他们唤她九夫人,而她应了下来。
暗卫不是没有出面劝说过,但她心意已决,还让他帮忙给洛姑娘带话,说多谢她的再造之恩。
“她既已做了决定,过几日便把人撤回来吧。”裴知砚淡声道。
被那些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诱.惑,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是人之常情。
他也无法免俗。
“洛姑娘那边……”手下欲言又止。
贪婪的火舌顺着纸页而上,很快就燃至玉白的指尖。
裴知砚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指腹间的灰烬,转而提笔开始练字。
“她自己选了那条捷径,若是吃了苦头,也怪不了任何人。”
若她不愿,裴知砚的人不会袖手旁观。但她已经有了决定,裴知砚自然不会干涉他人因果。
被勉强,被逼迫,与被引诱后自愿走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况。
洛清苒可以救她一回,两回,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更无法替她做任何决定。
只是,裴知砚知道洛清苒心软,容易将事情的恶果怪罪在她自己身上。
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便无需再因为旁人的抉择而伤神难过。
所以裴知砚让人瞒下了此事后续的走向。
思及陈贵妃和二皇子的阴谋,裴知砚吩咐道:“易容进宫一趟。”
“大人需要卑职做什么?”
狼毫笔仍在纸页间沉默书写,裴知砚未抬眼,轻描淡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将二皇子的两根拇指送还给他母亲吧。”
似只是在提及一件微末琐事。
但身残者无法入仕,更遑论做储君,为帝王。今夜之后,二皇子的帝王梦便该醒了。
“卑职遵命。”暗卫应下。
二皇子今日命人对洛姑娘的马车动了手脚,断其两指,应只是大人回礼的第一步。
虽不知大人还有何打算,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易容成不同身份的人出去做任务了。
暗卫退了下去。
夜渐深。
但裴知砚执笔的手久久没有停下。
他的指骨修长明晰,指节有力,玉石一般的冷白色在烛光中显得不染纤尘。
纸页上,只有那个他鲜少唤出口的名字。
虽然送出前重写了数遍,写有她姓名的信封也改换了十几个,但裴知砚仍不满意今日命人给洛清苒送去的那封信上的字迹。
那不是他写给她的第一封信,却是送出去的第一封。
可那是一封只与旁人有关的信,只有信封上的五个字和短短一句话,他还写下了并不完美的字迹。
无一处是裴知砚曾预想过的那样。
许多人都曾夸过裴知砚的字迹,可无人知晓,他其实连洛清苒的名字都写不好。
即便他曾无数次为之提笔。
裴知砚眼神沉敛,静默着写完了一张又一张宣纸,已经远超母亲曾给他固定的数目。
长案一侧,正放着今日没有用上的那些信封。
因多次重写,给洛清苒传消息的信纸被裴知砚揉毁了许多,但写有洛清苒姓名的信封都被他收在了一处。
那是与她有关的东西,理应被妥帖安放。
即便只是信封上并不完美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