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恕看着自己被丢开的爪子,怎么了?她手有毒???
那年轻人侧过身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慢慢转过来与元恕面对面,开口道:“放河灯是人间流传了很多年的习俗,传说在幽冥界出现之前,人死后的魂魄都会去一个叫黄泉的地方,黄泉是众水的尽头与归处,所以每当人们思念故去的亲朋好友时,就会在江河溪流中放一盏花灯,人们相信河灯会带着他们的思念顺流而下,去往眷恋之人的身旁。”
他的声音温和柔润,像一弯潺潺的清泉,不疾不徐地滑过耳廓,故事讲得也头头是道。
不过……元恕记得自己问的好像不是这个,仗着对方是个瞎子,元恕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明目张胆地打量他,哦了一声道:“是这样啊,那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你也是在祭奠吗?”
“嗯。”
“你在祭奠谁?”
“我的……爱人。”
元恕:“???”
她莫名想起飞夜叉那个有病似的痴情种,一时无言,唯余夜风拂过。
年轻人久未听到回应,便垂首定定地“看”着元恕。
元恕忽然有种错觉,对方好像能看见她,无形的目光描摹过她脸上每一段线条,尤其是她右脸上所谓的“罪神印”。那团墨印犹如刺字般烙印在她脸上,根本无处可藏,想着反正以后是要回家的,她也没在意过,但突然被这么一“盯”,便觉得脸上的皮肉微微发痒,好生不自在。
元恕嘴唇翕动,正打算说些什么。
那人率先开口,缓缓道:“我年幼时便心藏一人,奈何缘浅,未曾敢言。”
“啊?”元恕嘴角一抽,“年幼?几岁?”
“十二岁。”
“十二岁!!!!”
你当时还是个孩子呀!
元恕简直如遭雷劈,头脑空白,一脸懵然。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吗?有人十二岁就已经开始谈情说爱,有人十二岁还在玩泥巴追大鹅,到底是她落后了,还是这位兄台太超前?
元恕又问:“刚才那支歌是你唱的?”
年轻人想了想道:“……算是。”
元恕:“???”
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就算是,一个鬼唱招魂,分明就是想把活人的魂招过来!一个活人没了魂,不就死了吗?!
元恕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你的爱人还活着?”
年轻人迟疑了片刻,道:“……目前是。”
元恕倒吸一口凉气,目前是!待会儿就不是了,对吧?!能不能善良一点?
年轻人眼瞎,却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元恕差点破口大骂,硬生生忍住,转而委婉地暗示道:“没怎么,就是想着你们都已经阴阳两隔了,是不是……你也应该放下了?”
闻言,年轻人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我若放不下呢?”
他的语气并不如何激烈,甚至是平静如古井无波,但元恕就是听出了一股不死不休的偏执。
这也难怪了,他不偏执也不会成为鬼,在这儿唱招魂了。
果然,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鬼。
前有飞夜叉以万人献祭,现有年轻鬼念旧人不忘,情之一字,真是害鬼不浅!害人更不浅!!这书里的普通人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
元恕不知道从哪儿升起一股深深的忧虑,语重心长起来:“你有这份心意那早干嘛去了?你就该在活着的时候告诉她你喜欢她,然后死缠烂打,都说好女怕缠郎,你努力一点,她估计就答应了,说不定你们现在的娃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铺垫得差不多了,元恕话锋一转,循循善诱道:“可你现在都已经死了呀!人鬼殊途,你再缠着她就不合适了……”
“我……”年轻人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微翕动,似乎有话要说。
“你别插话,我还没说完。”元恕直接抬手打断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你看你死了都忘不掉她,想来是非常非常喜欢她的,既然这么喜欢,那你肯定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无忧无虑,一生顺遂,对不对?你不说话那就是对,你看你打心眼儿里也是想要她好的,那你就要成全她,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毕竟你已经死了。”
最后一字落下,风停水止。
年轻人好像被元恕一番话打击得不轻,苍白着脸,一声不吭。
周围霎时静得可怕,芦苇丛摇曳起伏,如波如浪,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好像潜藏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即将暴起肆虐,元恕浑身紧绷,下意识想拔腿就跑,恰在此时,那人抬起手背掩唇,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刹那间,仿佛冰雪溶水,兰花初绽,又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竟比他背后成百上千的花灯,还要璀璨夺目。
元恕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居然觉得一个鬼笑起来格外好看。
旋即,浅笑变成了大笑,笑声肆意畅快,好像一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