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蝉衣远远瞧着他。
原来,上辈子,他也曾于今日来过这里。
她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装着平安符的红色小锦囊。
这是刚才她临时起意,特意去求的。
也因此耽误了点儿下山的时间。
如果没有这桩事情,此时的她,应该已经和家人离开寺庙,在下山的路上了。
原来……他们两个,竟然这么早就遇见过了么?
不……不算遇见。
上辈子,应是擦肩而过。
似乎想到了什么,杨蝉衣的眼中不由浮现出几分笑意。
说起来……
她与这位御史大夫,虽然仅仅只有过两面之缘。
但遇见的时间点,却是极其的特殊。
一个是入京前,她命运转变的起点,一个是灭门后,她命运落幕的终点。
一生,一死。
杨蝉衣的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想起上辈子对方赠衣的恩情,杨蝉衣抬头看向他。
她当时死了,无法致谢,如今重新活过,却无法开口……
突然,似有所觉,闻千仇抬眼朝这边看过来。
几步之远的距离,隔着人潮,冷不防的,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杨蝉衣:“!”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却忘了自己正站在寺院门口,脚被身后的门槛给绊住,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等她扶着门框稳住身形,再次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闻千仇已经收回了目光,进入寺庙中。
杨蝉衣暗叹,好敏锐的感知力。
*
下山以后,一家人乘坐马车,沿着官道,朝着京城而去。
今日虽然晴朗,因着路面上残留着不少积雪,路湿地滑,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杨蝉衣坐在马车里面,手里捧着炉子取暖,有些昏昏欲睡。
昨晚上一夜未睡,如今困意袭来,眼皮子似乎有千斤重。
她头脑中昏昏沉沉,心事重重。
杨蝉衣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父亲原本是衙门里的主簿,自从远赴边关以后,一家人便聚少离多。
母亲家里做的是胭脂水粉生意,自己手里也捏着几个铺子,因此,虽然不是大富人家,家里倒也未曾为生计发过愁。
她从小到大,生活简单惬意,既不懂谋略,也没学过功夫,只是跟着私塾先生读过几本书,跟着母亲学过账本和香粉制术,仅此而已。
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她重生了,拥有前世的记忆。
如今知晓一年后的悲惨结局,京城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吃人的深渊,她只想带着家人远远逃开,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杨蝉衣再次叹气。
一筹莫展。
父亲两年前奉旨入京为官,此次是得了圣人恩典,特意离京接她们娘俩,劝父辞官无疑是打圣人的脸,怕不是嫌命长了。
兄长前段日子就来到了京城,正在为明年二月份的科举做准备,十年寒窗只为今朝,她也不能阻止。
母亲苦守十余年,不惜千里迢迢举家搬迁至京城,只为一家团圆,她更无法劝其离开。
思来想去,想要带家人离开京城,几乎不可能。
——她根本找不到能够立得住脚的理由。
难道告诉他们,自己是从一年后过来的人?
告诉他们,如果不离开京城,一年后全家都会惨死?
……不,不行!
杨蝉衣很快掐断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且不说,在她说出以后,家人是否相信,进而劝动他们离京。
单单是自己死后回到一年前这件事情,就太过匪夷所思,一直让她有些不安。
如果她说出口……
会不会就失去了拯救家人的机会?
会不会直接身死,变成话本怪谈里的石头?
会不会出现其他可怕的变数?
……
结果无法预料,杨蝉衣不敢赌。
杨蝉衣眉头蹙起,再次叹了一口气,深觉此事十分的棘手。
——如今看来,只能等入京后,随机应变了。
不管怎样,她必须想法子,让全家平安渡过这一劫。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嘚嘚的马蹄声,紧随而至的,是一道清朗的男声。
“父亲,孩儿来迟了。”
杨蝉衣欣喜地撩了车帘,探头唤道:“阿兄!”
“阿蛮。”杨元青打马靠近。
“我买了千味楼的红豆酥,”说着,杨元青在马上探身,递过去一个匣子,“来,尝尝看喜不喜欢。”
“哇!我最喜欢阿兄了!”
杨蝉衣将手臂伸出车窗,接过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