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十三跳了一会儿后,就感觉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脸上带着歉意,冲着两人摆了摆手,弯下腰揉了揉腿。
“怎么了,腿又疼了吗?”
曼娘蹲下身子,一起帮忙揉着,有些担心地仰头看向她。
“没事儿,”花十三拉着曼娘站了起来,“只有一点儿疼,不碍事的。”
杨蝉衣看着她们,有些不甚明白:“这是怎么了?”
花十三笑了笑:“老毛病了,我之前摔断过腿,虽然治好了,偶尔还是会疼。”
“不过,能够重新站起来,我已经很满足了,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
听到花十三的解释,杨蝉衣猛地想起来,之前曼娘让马车送她回府时说过的话。
——花十三之前在水月坊做清倌儿的时候,被一个当官的强迫陪睡,她跑不掉,直接从窗口跳楼了,因此摔断了腿,奄奄一息。
若不是曼娘四处斡旋求人,甚至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从妈妈手里把她的卖身契给赎出来,花十三后面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怕是要将命给搭进去。
这一刻,站在热闹欢乐的踏歌人群里,杨蝉衣突然感到很难过。
为了花十三的遭遇,为了曼娘的不易,也想到了前世被屠了满门的自己。
明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却跟燃着的蜡烛似的,一阵风过去,人可能就没了。
太平盛世之下,依然存在着很多的不太平。
杨蝉衣和曼娘分别站在花十三的两边,扶着花十三的手臂,从喧闹的人群里挤出来,在一处相对清净的地方坐下。
“扫了两位的兴致,实在是对不住。”
花十三有些自责。
“瞎说什么呢,”曼娘嗔了她一眼,“什么扫兴不扫兴的,难道你想一直跳到天亮呀?”
“十三娘,可别这么说,其实我刚才就跳的有些喘了,想要歇会儿,”杨蝉衣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花十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知道她们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暖流涌过,感觉腿上的疼痛感都减轻一些了。
她弯了眸子:“谢谢你们。”
三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前方跳舞的人群,周边是绚烂多彩的花灯,耳边是笙歌鼎沸,笑语喧阗。
良久后,花十三轻声道。
“阿蛮,以后你跟曼娘一样,也唤我花十三吧。”
杨蝉衣侧头看向她,花十三眼睛看着前方,没有看她,斑驳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宁静又专注。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杨蝉衣笑着点了点头,轻快地道:“好的!花十三!”
又歇息了一会儿后,花十三说自己的腿已经好了,三个便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此时,月至中天,已经是子时了。
往日这个时间点,杨蝉衣早就进入梦乡了,她走在街上,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
“困了?”曼娘抬头看了下月亮,“时间确实不早了,要不咱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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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杨府的马车停在了小红楼,所以三个人之前一起从小红楼出来,现在也是一起回去的。
杨蝉衣随她们一起去了敞屋。
这个敞屋是两室的,大的用来放花样子,给客人做纹身,小的一个是花十三的卧室。
之前下楼去逛街的时候,花十三给火盆里加了炭,房间里一点儿也不冷,曼娘试了试,火盆上面悬挂的铁壶里面,水还是热的。
她离开前,反复叮嘱花十三,让她睡前记得泡脚。
杨蝉衣看在眼里,十分的羡慕。
她们两个彼此扶持,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姐妹,这份感情,属实难得。
下楼后,杨蝉衣和曼娘在楼下告别,分别登上了各自的马车。
虽然已是深夜,街上的人依然不少,夜空中时常还能看到绽放的烟花。
一年里,也只有上元节的这三天,长安没有宵禁,很多人老早就盼着了,不乏有打算通宵玩乐尽兴的。
杨蝉衣坐在马车里,有些困倦地揉了下眉心。
桌上放着两盘上元节的专供美食,丝笼饼和食糕,是中午离府时,母亲特意给准备的。
杨蝉衣实在是困得很,她将盘子往一边推了推,打算趁着回府的这段路程,趴桌上眯一会儿。
长安的街道大多是石板路,马车在上面行驶的时候,稳稳当当,几乎没有什么颠簸感。
杨蝉衣身体前倾,双臂弯曲靠在桌上,头枕着胳膊,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滑,幸好有桌子挡着,才没跌下去。
杨蝉衣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声音中浸着浓浓的睡意:“老李,到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