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地动作很轻,她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放慢速度,黑色的眼眸躲闪的望着地面,不去看面前的人。
片刻没有声响,周良宴忍不住问:“好了吗?”
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手不自觉的抓握,坚硬的手机硌的他的掌心略微有些痛意。
沈舒言已经走到周良宴身后,她赤脚踩在他的影子上,小声说:“好了…哥…我们出去吧。”
尾音落到耳侧的瞬间,身后的香味更浓,周良宴轻轻点头,往外面走。
将人一路领着带到卧室,他在门口站定,看着人往里走。
在关门的瞬间,瞥见一抹被水浸湿的睡衣,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紧闭双眼,而后僵硬的转身。
调整好呼吸,他曲起指关节轻敲房门,“言言,头发要擦干,不然明天会头疼。”
过了好几分钟,里面才传出声音,“知道了。”
沈舒言就靠在门的另一侧,大口呼吸着。
血缘是纽带,没有血缘则是界线。
从小到大,周良宴只要出现在她面前,总是衣装得体的,衬衫从不挽起,永远是长裤皮履。
她亦是如此,直到成年前,她在家里都必须穿着过膝的裙装。
周良宴沈舒言,恭顺谦敬。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兄妹。
刚才的情景又开始在脑海里闪回。
沈舒言赌气似的把毛巾盖在头上,她粗暴的擦着自己的头发,将莫名的心绪统统赶走。
头发擦干后,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她今天情绪波动太大,所以睡眠很沉。
自然是没听到公寓大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
周良宴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
修长的手指拆开烟盒拿出一根放进嘴里,火光窜出来撕碎黑暗,幽蓝的焰火舔舐烟嘴,明灭摇曳。
只抽了一口便捻灭,将剩下的和打火机一同扔进垃圾箱。
回到公寓楼下时,他没上去,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呼吸无法平复, 他低头自顾自地轻笑一声。
仿佛劫后余生。
伸手想去摸烟,才想起刚才被自己连同打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夜已经很深,他透过车窗,望着漆黑的窗户,轻声说了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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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言起床时,听到厨房的动静。
她不会做饭,也不喜欢做饭,厨房在这个家基本是摆设
打了个哈欠,便揉着眼睛问往那边走,看到里面的人有一瞬的征愣,几秒后恢复常态,“哥,你起的好早。”
周良宴专心看着食材,将它们分别放好,“嗯。”
沈舒言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说完没等拒绝,她已经迈步走进厨房里面,认真的与案板上的食材战斗——几根鲜玉米。
周良宴正在处理案板上的筒骨,筒骨不像排骨那样好切开,他将骨头在平面上固定,然后翻转砍几刀,最后用刀背敲在刀痕处,骨头轻松断开。那双手生得修长又骨节分明,为了不弄脏衣服,此时袖子挽起,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与小臂上的的青筋微微凸起,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沈舒言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她见过无数次。
家里阿姨的厨艺其实都不错,是父母专门从大酒店里挖过来的老师傅,可她唯独偏爱周良宴的手艺,隔段时间便缠着要他下厨。但由于各种因素叠加,她也很久没吃到过他做的饭了。
周良宴大学时不知为何突然申请住宿,一周都难得回家几次。
沈舒言好不容易盼到他大学毕业,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国外,好像躲着谁似的,至今也没找到答案。
她低头认真处理玉米,一层一层的剥掉上面的玉米叶,用剪刀剪掉玉米须后,把残留在上面的几根用手仔细捻下来几分钟就全部搞定后,她又从购物袋取出萝卜清洗干净放在一边。
周良宴手里的骨头几下斩好。
他从小照顾到大的人,此时也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斩好的骨头冷水下锅,放入姜片料酒去腥焯出血水,再捞出洗干净和其他食材一起放进砂锅里,加入热水后开小火慢炖。
周良宴洗干净手,开口:“稍微等一会儿。”
沈舒言心不在焉的点头,走到他的侧面,周良宴正疑惑。
突然,只见沈舒言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眼睫毛真的好长。”
她的眼珠很黑,瞳仁也比较大,因此眼睛很亮很亮,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诚恳。
而这双眼睛正扑闪扑闪的盯着他,好奇的打量。
周良宴的身体僵住,后背如水泥风干,就连呼吸也被夺走,似乎万籁俱静。
太近了。
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都未敢有过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