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什么张家冷淘,钱二娘子冷淘便遍地开花了。
老吕和阿雉两人虽早有过慕朝游的安慰,但当和丰酒楼推出冷淘时,还是气得一个倒仰。
“厚颜无耻!”阿雉怒骂。
老吕:“这是和咱们杠上了是吧?”
和丰酒楼推出冷淘的当时,慕朝游便雇人买了一份回来,三人尝了一口,俱都面面相觑。
阿雉撂了筷子,变了面色,“这……这个味道怎么和我们家一样呢?”
慕朝游又尝了一口,心里往下又沉了一寸。和丰酒楼的冷淘不能说和他们店里的一模一样,其细微的口味差距,已经几近于无了。
最糟糕的是王道容为了围堵她完全不计成本,这一碗冷淘的价格远比她店内定价便宜。在口味与价格的双重压力下,她的品牌效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是个人都知道选择哪一家。
世家大族族内几乎汇聚了天南海北各处的大厨、名厨,只要愿意下功夫,迟早能破解、复刻出他们的配方。
只是慕朝游想不到会这样快。
和丰楼推出冷淘之后,店内的生意几乎又肉眼可见的一落千丈。每日也只不过有零星几个习惯了她家中味道的老主顾光顾罢了。
和丰酒楼强势崛起的过程中,周围已经倒闭了不少食肆。慕朝游安静地坐在靠近大门的桌案前,内心的不甘如野火燎原,愈燃愈烈。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愿意放弃。
举着伞,慕朝游记不清第几次来到和丰酒楼门前,看到人满为患的大堂。
回到店里,她的目光掠过柜台前摆放着的各色酒水,饮子,这些本来只是食客用餐时顺手推出的。她心底却猛地窜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面做不了了,她为何不干脆做饮子?
因为不计成本的价格战,和丰酒楼每天人满为患,人人竞相来薅羊毛。纵使酒楼门前特地搭了凉棚,这么多人每日挤在一起,热气蒸腾,汗水发酵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而这些却都是她饮子的潜在客户。
一念即出,慕朝游略想了想,便已经决定了营业方针。无需像后世的各大奶茶店那样卷。人们愿意买单也只求个解暑、解渴,卷口味没有任何意义。
不卷口味,价格、成本就能压到最低,和丰酒楼就算想插手,也没有多少可压榨价格的空间。
至于利润,她从没想过拿这个赚钱。
与其说是指望卖饮子发家致富,倒不如说这只不过只是她抗争的一种方式。王道容想要摧毁她的事业,她偏不如他所愿,不卖面,她仍可以去卖饮子,跟着吴婶子去做针黹活儿,总能靠自己这一双手去劳动。
紫苏、绿豆、酸梅、姜蜜水……这些原料量大价贱,每天熬煮好了,沉入深井里吊着,推着小车来到和丰酒楼门前叫卖。
慕朝游甚至还别出心裁地冰了些瓜果,用刀切成丁,做成水果捞。
随着北人渡江,南北融合,饮酪的风气也在南方流传开,到底吃得人不多,价格又较为高昂。慕朝游怕卖不出去,每天做得并不多。幸运的是人多市场大,总有北人见了心动,吃了觉得好的。便你一点我一点,三五个人大家凑了钱买了一份一块吃。
酒楼的老板站在阁楼上往下看,眉头高高地扬了起来,“卖起饮子来了?”
楼下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如同一抹清新的柳风一般穿梭在人潮中,为人们带来凉爽和舒畅。
慕朝游热得出了一身的汗,但眉眼弯弯,忙得热火朝天。
管事面色不善地盯着看了好几眼,这妇人倒精明!他和丰楼倒成了为她做嫁裳。
“哪里能让她就这样卖下去!”
老板捋一捋长须,“先找人买几份过来尝一尝,看能不能弄个一样的。嗯……再去回了郎君,看郎君有什么打算。”
底下人的人得了吩咐,立刻乔装下楼买了几份回来,用冰块冷着,一路送到了王氏府。
王道容正坐在花架下读书。紫藤花的花影落在他白净的面皮上。
天热得人心烦意乱,偏他清灵,像井底打出来的第一捧冷水。
下人将绿豆、紫苏、姜蜜都各买来一份。王道容便撂下书,各自都尝了一口,乌黑的眼底缓缓绽放出淡青色的光彩。
下人猜出主子的心思,笑着说:“恕小人多嘴,这位慕娘子真真算有巧思了。”
王道容弯了弯眉。
下人说:“郎君若喜欢,不如每日着人买了回来?”
王道容“嗯”了一声,捧起桌上的书卷:“你去安排。”
下人再问:“和丰楼那边请郎君示下。”
王道容并不着急,偏头细细追问了一遍慕朝游的近况。
怎么叫卖的,叫卖时的模样……
那下人觑了眼王道容的容色,连比带划,说得惟妙惟肖,口干舌燥。
王道容果然满意。
下人又问,“郎君有什么要吩咐咱们去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