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陈阿娇因梦魇无法安睡,便早早起身命人在小池边铺案,着灵儿取来了号钟,此乃战国名琴,精美绝伦,通体蛇腹断纹,形体优雅,线条流畅,虽琴体扁薄,但腹腔极大,因而演奏时其音量大而宽宏,声如巨钟,震人心脾,故名号钟。相传俞伯牙曾用此琴奏乐,后齐桓公慧眼,此琴才免遭埋没。
陈阿娇对号钟可谓是爱不释手,将其视为珍宝。她弹奏前轻抚此琴后用手指轻轻触动琴弦,起初号钟的声音悠扬,如同天籁,让人心醉神迷。院里众奴仆皆不觉被而琴声吸引,纷纷驻足倾听,而后琴声忽悲鸣凄切,旋律悲凉...灵儿听得不明所以,又只觉心口被重石所压,难受之感无以言语,灵儿只能抬手压着心脏,想借此缓解这种难受,然灵儿双眼环视众人,发现竟有不少婢女已泪流满面!灵儿大惊!主子的琴艺怎的精进得如此高超!
灵儿从未听过陈阿娇演奏此曲谱,眼前的主子完全沉浸在琴音里,仿佛与号钟融为一体,陈阿娇指尖翻转间一曲已毕,待琴声停下,大家才回过神,灵儿大喜,跪倒在地:“恭喜主子,琴艺大成!”众人见状纷跪地贺喜,陈阿娇懒洋洋的瞧了眼跪了一圈的婢女,忍不住轻笑出声,琴艺大成?这曲她可是弹了二十余年...
“起身吧...”陈阿娇缓缓起身,拿锻布将号钟仔细包好再小心翼翼放入琴盒,此琴来之不易,母亲散尽田宅,拿千户换之都未得此琴,前世,这琴葬身于火海之中,怎能让陈阿娇不痛心疾首!
琴主本意无价之音,非凡夫俗物可与之换之,只是可惜了及第,她本与空青一样,同为陈阿娇的侍女,灵儿是母亲从宫中讨要来的,为官婢,及第与空青虽为贱籍,但均都出身显贵,只是家道中落,便如同货品被贱卖了出去维持府中男子生计...若是放在寻常府邸,近身婢女待主子出嫁抬为贵妾也是有可能的...那琴主偏偏看上了及第,陈阿娇见及第哭得梨花带雨,终是不忍,终归是从小长大的情谊,让她如何狠心...
可陈阿娇不知那琴主竟找上母亲,趁她入宫向祖母请安,母亲找了个借口留下了及第...待陈阿娇回府,事已成定局!陈阿娇不顾母亲阻止,匆忙派人去追,又俯在床上哭得几度晕厥,爹爹哥哥们轮番来劝慰,皆毫无办法,只得求了刘治来府...
刘治将人从床上拾起,见平日精致的小姑娘如被猫挠了般凌乱,满脸泪痕只觉好气又好笑:“我派人将及第给你寻回来便是,一个婢女,你何至于此?”
陈阿娇还有些不敢置信:“阿治说话算话吗?真会把她寻回来吗?”
“嗯...别哭了,哭得哥哥心疼...”刘治突如其来的甜言令陈阿娇羞红了脸,这才止住了哭声,再有及第消息已是两个月后了,刘治给陈阿娇看了及第的亲笔书信,及第有孕了,书信里及第仍是想回府的,陈阿娇求刘治的话在心里绕了绕终是没提,阿治极其看中百姓繁衍,女子不允随意堕胎,如若私自被官府发现得遭受酷刑...
“主子,世子在绮枫院备了吃食等您,说从太后那里得了壶西域美酒,邀您前去...”灵儿得了信传报给陈阿娇,陈阿娇暗自懊恼,刚刚只顾着发泄情绪,倒忘了哥哥这闲来无事的主了,号钟的琴声可传十里,定是被陈蟜听去了...
“你去对通报的人说我换身衣裳速去...”陈阿娇对灵儿吩咐着,灵儿笑着应下去回复了,空青伺候陈阿娇穿衣,又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弄到了陈阿娇的长发,引得陈阿娇轻嘶了一声,“空青赶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主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陈阿娇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空青,不解的问着:“空青,近些日子你怎么了?如若身体不适,就回家歇息几日吧...应该许久未归家了...”
空青听罢直摇头,回家?还不如待在府里呢,回去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空青抬头见陈阿娇面上担忧并无责怪之意,松了口气,她觉得最近小群主的脾性仿佛好了不少,空青犹豫了半晌,起身重新为陈阿娇穿衣服未再言语。
两人各怀心思,陈阿娇闭眼沉思,前世,空青死在了乞巧节那夜,从井里捞出来时,听说已经肿胀的不成人形!陈阿娇被关在房里,不准去看,因皇室对入宫女子条件极为苛刻,全身上下,甚至手指尖都需符合要求,以至陈阿娇后来出嫁,母亲也未曾给她找到合适的贴身侍女...因事发在公主府,空青又是贱籍,府里赔了笔钱给空青家里,她家人拿了钱财喜笑颜开,官府也以不慎落水草草结案,她虽觉得不对劲,但也无从查起,伤心了一阵,刘治那段时间竟也未曾来找过她...现细细想来,疑点颇多...
只是眼下,最关键的还是保住空青的命!空青不愿说,自有她一番道理,不必强求,陈阿娇穿好了衣服对空青道:“乞巧那日你陪我去平阳公主那里吧,至于...灵儿...让她带着院里的女孩们就在院里玩闹,不必去前院...”
“喏!”空青乖巧的应下,虽有些惊讶但不敢多言,主子很少带她出门,均是灵儿在外,她在内,不过与主子待在一起,确实更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