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齐振摔门离去,齐月看了他的背影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齐月举起了右手,柔嫩的掌心印着两道伤痕,伤口被温泉泡得发白,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上面滑落。
伤口因为浴池的浸泡,暂时止住了血,刚刚他们都没有察觉,如今,迟来的阵痛终于传到了她的身上。
齐月苦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她不是就在承受着代价吗?
短短一夜过去,没想到他们兄妹又一次见面了。
齐月看着被重重包着的手,其实她并不想齐振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她惯会用柔弱示人,换取对方的同情和信任,可她不想让齐振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换取对方对自己的同情和妥协。
怀着这份奇异的别扭心思,齐月生硬地开口道:“我没什么事,你快回去吧,阿娘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就是阿娘叫我来的,”齐振看着她的手,静静道,“你想让我告诉她,你的没事就是手受伤了现在躺在床上修养吗?”
齐月一下子没了脾气,千姬生性柔弱,平时又最紧张她的身体,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在秀芳院受了伤,一定吃不下睡不着,在家哭上好几天不可。
“你不会说我一切都很好嘛。”齐月小声抱怨道。
她说的声音很小,齐振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无缘无故被黑衣人刺杀,全是别人嫉妒陷害,想置你于死地呢?”
齐月哑然,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别扭的心思,又是一样的遇到事情只想自己扛,不想把对方拉下水的心情。
只有真正在意对方,才会抱有这样的想法吧,他们是彼此的亲人,在意对方,对对方好是本能的选择,她怎么能把齐振与其他人相提并论呢?
昨天齐振把尸体扔到公主府门口,也是为了让别人不把黑衣人与齐月联系到一起,若是真的有人发现,也只会是齐振的麻烦,完全不会想到住在秀芳院的齐月,齐振冒着生命危险,把齐月完完全全撇清了。
那她又和齐振闹什么别扭呢?
齐月捂住眼睛,忽然,释然一笑,认认真真地向齐振道歉,“对不起。”
为了她对的猜忌与不安,也为了她的自私与矫情。
她的眼睛微红,眼角氤氲着水光,眼里却没有任何委屈,全是坦荡与信任,仿佛一株被晒得奄儿的花朵,经过雨水的滋润,重新焕发了生机。
齐振僵住了,脸色爆红,“说……说什么对不起啊……”
好好的一句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齐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的红色蔓延到耳根,甚至有一路向下的趋势。
她怎么不知道齐振竟是这么害羞的人,和她赌气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怎么她先道歉了,齐振看起来倒是更加不好意思呢?
齐振当然看出了齐月看笑话的意思,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可那通红的脸色让他的眼神毫无杀伤力。
过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慢慢退下,他才挠了挠头。
“我也有错,你明明刚刚经过一场生死考验,好不容易在别人的刺杀中活了下去,我却只顾着生气你对我的隐瞒,一点也没在意你的心情。”
齐振关切地看着齐月的右手,“一定很疼吧。”
顺着齐振的目光,齐月也看向自己的右手,“不疼的。”
她说的其实是实话,经历过前世,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真的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可她的眼泪却不知不觉地落了下去,在被子上晕开一朵朵小花。
齐月习惯了独自面对伤痛,她是温柔如水的妻子,是贤惠大度的皇后,是勇敢坚强的母亲,她有那么多身份,却唯独不是自己。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齐月很久没有吃过糖了,如今,听到齐振这句真诚的关心,她忍不住心中酸涩,原来,吃糖的滋味这么好,而她,居然还想过把这颗糖拒之门外,真是太傻了。
齐振愕然地看着齐月无声的哭泣,她哭的那么悲伤,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哭泣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齐月这样哭过多少次呢?
即便是这样看着,他的心已经跟着难过起来了。
齐月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这是属于齐振独有的无声的安慰,在她进宫的前一天,齐振也是这样抱着哭了整整一夜的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齐月好像都能从齐振的拥抱中获取无穷无尽的力量,让她有勇气继续前进。
而齐振去世后,她每夜只能一遍一遍抚摸着齐振送给她的那柄冷冰冰的剑,只有在这柄剑上,她才能获取齐振的一点点气息,获得一点点安慰,才能获得足够的力量日复一日地在宫中苦熬。
她明明那么在意齐振,而齐振是她的哥哥,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她实在不该把齐振排在自己的计划和生命之外。
“哥,我是因为——”
“不要解释,”齐振止住了她的话,“阿月,你永远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