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破布扯开,就能瞧见凝结的血色粘在白而紧实的皮肉上,中间隐隐还有鲜血溢出。陈岁安轻轻皱眉,抖着手将药粉往上一倒,就听见了男人的一声闷哼。
忍着无法形容的伤痛,男人转过头将这罪魁祸首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主动开口问道:“为何这么做?”
“感觉你很像……在哪里见过,所以我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小心翼翼地给人重新包扎好伤口,陈岁安缓缓收起药罐。
“说实话。”男人毫不犹豫地戳破了她的谎话。
陈岁安抬眸盯着男人瞧了瞧,最后只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小声道:“你拿走月缺剑鞘那日我就寄信回了山中,六师姐回信说,这辈子能知道月缺剑的人,除去山中的旧人就肯定是她的仇人……所以我自作主张,倘若你是旧人,我就替她报恩,倘若你不是,我会替她报仇。”
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法到底比自己用左手绑得好上许多,男人坐直身子,顺道将又开始生疼的右腿换了个姿势。
无人应和的屋里只余下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已经云里雾里的陈岁安在人床边坐下,一双凤目追着人仔细瞧着。
男人长叹口气,过了很久后轻声道:“虽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的确,后生可畏。”
桌上的烛火摇曳,陈岁安听着这话暗道不好,只是眼前人的侧脸实在标志,叫人一看着就不由得有些入迷。
身上的衣裳在刚刚的争夺中已经微微敞开,无名抬手合拢,只有一截常年不见光的白皙后颈漏在外面。他偏过头去轻咳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是要报恩还是报仇?”
那张比画像更生动的脸此刻就在眼前摆着,陈岁安舍掉那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便只有无数的后怕和庆幸。
“肯定是报恩啊。”陈岁安将失去了用武之地的作案工具捧进怀中,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把床沿还给它的主人,“我先回房了,师兄,您也早些休息。”
“别乱叫,我不是什么大师兄。”无名抬头看她一眼忍不住斥道,可那语气怎么也算不上严厉。
陈岁安的耳朵自动把后半句也过滤,只恭恭敬敬地后退两步,微微低头弯腰,道:“好的,师兄,再见。我走了,您睡吧。”说完也不等回答就赶忙带着那些新装备跑出房间,临走时还顺道轻轻关上了门。
这厢把门一合,还处于震惊中的陈岁安便顿住了脚步。
不舍似的望向天字一号房,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毛巾——那原本十分干净的白色已经被泥泞沾染,一点点提醒着这个不过十六的剑客刚刚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找回几分冷静,陈岁安拖着身子刚走开两步,又失魂落魄地靠回了墙壁上。
待在床上的男人听着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毕竟他实在不曾想过这小姑娘半月不见就真敢下药绑人。
屋中失魂香的气味隐隐漂浮,门外的呼吸声被压抑着,无名想起山中那几个实力也实在不错的师妹师弟,越发想不明白这有着百年历史的门派怎么能养出陈岁安这种功夫的小弟子。做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勉强忍下满腔叹息起了身。
门板的吱呀声响,陈岁安应声抬头,就看着飘摇烛火将男人本就消瘦的身影拉得更长,她整个人像被抽去魂魄似的不想动弹,只眨眨眼权当做回答。亮晶晶的眼底隐约有着水意。
无名微微俯身,低声劝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我……”陈岁安微微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右腿的伤处还未好,无名几次试探着想往下蹲却被疼逼得止住了动作,只好道:“你不修养好,五日后我送你出樊城,你也跑不远啊。”
这一下像是猫被踩了尾巴,陈岁安猛地站起身,摇摇头,“你是师兄,那我就不走了。”
“我不是。”无名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话。
“你就是,我认识你。”像是害怕再被人打断,陈岁安的嘴巴一时都快没跟上脑子,只恨不得现场掏出什么东西来证明。
无名面无表情地沉默,过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随你。”说完便后退两步直接将门在她眼前合上,至于门内的一切是如何,陈岁安也没那个胆子敢再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