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了。这里换过几批仆人,但许多仍然守在府上的老人都记得沈丽予是什么样子,更别说家主与他的儿女们。
想到那几位,阿温都暗暗地替沈娘子心寒。当年沈娘子家里出事的时候,宋太师将玉栀阿姊关在家中,并勒令她从今往后要与沈娘子一刀两断,绝不能施以援手。那位讲道义、守承诺的太师,居然逼着女儿与好友恩断义绝。幸好,玉栀阿姊和她都没有辜负沈娘子。
“阿温,阿温,你带我去哪儿?”沈丽予把手放在阿温面前晃了晃。
阿温回过神,道:“太师傅有一处没人去的偏堂,离酒席的位置很近,你稍稍推开门,就能看见外面来赴宴的所有人!”
沈丽予道:“你不去陪玉栀吗?”
阿温摇头,道:“宋娘子说,我在这里陪你会更安全。如果我们被人发现了,我就说,你是我的兄长,刚进来当差没几天,宋娘子让我先带你熟悉府内的情况。这样的话,应该能糊弄走一些人。”
从那条细长的门缝去对上外面百来号人的脸,这对沈丽予而言实在艰难。不过,今日能进来太师府,亲自看一眼那个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她已经知足。
现在为时尚早,太师府上的宾客来得还不算多。沈丽予从不远处三两个人堆里,首先看见了玉栀兄长的身影,问道:“玉栀大兄和次兄,怎么都没带自己的夫人来?”
阿温喟然道:“战乱时,城中爆发瘟疫,那两位夫人一个是染病离世,一个是病未全愈便难产离世。而那两位郎君——很快就续弦了。”
沈丽予想起玉栀那些兄长们曾经爱意缠绵的故事,只能唏嘘人心善变难测,起初爱得深沉、非那人莫属,其实末了也不过随意就能换下一个人。
阿温指了指门缝外,示意沈丽予看过去,道:“今日的场合,官大人们肯定都是便服。届时,宋娘子和郭大人会尽量把赵衷带得离我们近些,嘱咐沈娘子一定要留神他们二人站的位置。”
可是,根本不用宋玉栀和郭晚禾将人引到她附近,沈丽予一眼就在那群人中认出了那张和沈霁有几分相似的脸。
赵衷的那张脸上透着阴森黑气,鼻子向左歪,嘴和下巴向右歪。他文质彬彬地对人行礼、与人相谈,但在沈丽予眼中,好像一个活着的死人,没人知道那层人皮之下究竟会藏着怎样溃烂腐臭的黑肉。
就是这样一个人,杀了她的外祖父母,杀了她的姨母舅父,杀了她的兄弟姊妹,就凭一个捏造的假案,让林家几近灭门。
沈丽予越是看着那张丑陋的脸,她的咽喉越是发紧,犹如噩梦里那双鬼手又紧紧地掐上了她的脖子,血气淤堵她呼吸的喉口,逼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握紧的拳挨上了衣服下的匕首,越来越觉得,只要她现在冲过去,冲到赵衷的面前,一把刀刺进那奸佞的胸口,她就能立刻呼上气来,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她可以拖着这个仇人一同坠入无间。
她真的可以做到。
沈丽予把阿温支开,立即推开了门,钻入了席前的人堆里。
这样一个仆人,一个会被在场所有人都视作下等的人,一个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不会有人认出沈丽予。
那一刻,她有许多机会可以一下了结赵衷的性命。
可那样之后呢?
她再也不会知道真相,再也不能为林家翻案,还他们一个清白,而林杰从此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存活于人世上,要像她这些年走过来的那样,躲着、避着,度过余生。
她没有拔出匕首,一步又一步地走向赵衷,慢慢地靠近那个背影,犹如一只豹子盯准了一只猎物后,它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想,如何抓住它,如何弄死它,如何撕碎它的血肉。
忽然,那“猎物”像隐没入草丛中一般,顿时在沈丽予眼前消失了。
她左顾右盼,看见赵衷悄悄地拐入了远处的走廊,往太师府的花园方向走去。
沈丽予改变方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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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处花园是太师夫人亲自找匠人规设,景致宜人,四季皆不同。而且这里地方大,假山多,既能躲人,还能藏人。
沈丽予跟着赵衷进入花园,却发现不远处又进来了一个人,于是她躲入一处假山的山洞中,在黑暗里偷听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那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隔着厚厚的石块,实在无法听清。
须臾,外面的说话声停了,随即是一个快速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沉沉的声音发话了,道:“出来吧。”
沈丽予听后一惊。这话在对她说的吗?可她已经很小心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啊!
她没有立刻出去。
那声音又道:“还不出来么?我早就发现你了。”
不能出去。这样的话,说不定就是在吓唬她。
那声音似乎靠得很近了,仿佛是贴在沈丽予背靠着的那堵假山的石墙外说的,道:“你从宴席那边就跟过来了,不是吗?”过一会儿,那声音再道:“你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