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沈丽予也就遇刺之事过后的第二日来过乐坊,安排了一些事就走了。
怀瑾在担心她的行踪与安危。
反而这一次,严清知道得多,没他那么担心,毕竟沈丽予被那身手尚佳的刍荛护着,一同去了一位官大人家中,来请走她的人身着红袖黑衣,神情严肃,就是那晚为他们抵御刺杀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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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很远,来到一所久无人居的宅院前。
沈丽予下车之后,环顾四周,只见连片的山丘,辨别不了方向。
宅院之外被更多的黑衣护卫包围着,守卫深严,里面不知是怎样的人物。
沈丽予听那些黑衣护卫说,是一位姓雷的大人要见她,道是能助她一臂之力,全盘计划还需当面再说。
沈丽予想来想去,现下这个朝廷里,姓雷的大人,还能用得上身手这么好的护卫,还能是谁?只能是当朝太子的老师,雷钺雷太傅。
若不是那护卫还拿出了林家的信物,沈丽予绝不会上那辆马车。
刍荛执意要和沈丽予过来,单匹马一路紧随,却在即将入正堂时,被护卫拦住。“大人吩咐,只让沈娘子一人进去。”
她正要迈步,被刍荛抓住了手臂。
沈丽予道:“我一人进去,你莫再跟了。”
刍荛道:“我就站在这里,你在里面有任何动静,定要告——”
“不会有任何动静的——”长长的台阶之上,走出来一位男子,峨冠博带,器宇不凡。黑发间缀白丝,看似已有些年纪,语调柔缓悦耳,嗓音却很洪亮,俯视着台阶之下的年轻人,道:“我只和沈娘子说些要紧的话,说完你们就可以走了。”
沈丽予一步步跨上台阶,中途却不小心踩到了裙脚,绊了一下,脸差些就这样砸在了台阶边沿。这一绊,她原就悬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两手撑在地上,重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襦裙上的灰,走入眼前黑漆漆的前堂。
走进去之后,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明亮。这正堂虽大,却没有任何摆设,只正中刚好放一张桌,两张椅,一壶热茶,两只茶杯。
见她坐下,雷钺微笑着,举起茶壶,为她面前的茶杯倒茶。流水的声音清澈响亮,倒得奇慢,仿佛那只茶杯里有一个无底洞。
沈丽予听那连续不断的声音,心中变得焦躁起来,双手扶着茶壶,往前轻推了推,趁茶杯没有溢出茶水之前,止住了这一出先发制人的对手戏。
雷钺道:“这点儿就受不住了吗?届时到了陛下面前,岂不是吓得畏畏缩缩,说不了话?”
沈丽予摸了摸热烫的杯沿,道:“走了这么远,就差这最后一步,最后一脚,不会受不住的。我只是舍不得这口峨眉毛峰,就在这灰尘漫天的地方被品尝、被浪费。”
雷钺道:“这是我家的祖屋,人都没了,就此荒废多年。我时常回来看看,只是不爱打扫。”
两人沉默了一阵儿。沈丽予先开口,道:“您把我找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这宅院吧?”
雷钺道:“你可猜一猜,这间宅院因何空了?”
沈丽予环顾四周,道:“大人的家事,我怎可置喙?还请您直说吧。”
雷钺道:“雷家祖上曾是皇室外戚,官至正二品,显赫一时。只是——到了某一辈,想歪了,当着彼时皇帝的面辱骂先帝不作为。其实不过是骂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由此雷家数十载基业便顷刻覆灭。这间大宅,也就荒废了。”
沈丽予不知此话何意,是何走向,没有反应,只是沉默。
雷钺道:“——不过,我家的情况,和林家的不同。”
沈丽予抬眼,道:“自然不同,林家是被污蔑的,是被冤枉的。”
雷钺轻笑几声,语气有些轻蔑,似乎是故意引人不快,道:“你如何能证明林家没有谋逆?”
沈丽予正想开口辩驳,雷钺掐住她的话头,道:“你或许要说,林家心善,林家忠义,这类的话,就是楮敦再来一二百人,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可想过,也许你外祖父母伪装得极好,拿邓行之当替罪羊呢?也许邓行之是奉你外祖父母之命行事呢?你如何确信林家没有犯事?”
沈丽予道:“我当然知道真相不是凭我的一面之词去辩证,可我找到了人证与物证,陛下听完以后自会有他的决断。”
雷钺嗤道:”陛下?你在市井乡野传放出去的话本,你以为只是在说赵衷,在说聂氏吗?可有想过聂氏本属外戚,你想打她的脸,几乎就等于在打陛下的脸!你这条路,走得好,是生路,走不好,就是死路!”
沈丽予道:“死路也是路,我不畏死。”
雷钺道:“你原就不需要走这条死路!按法例,当地冤案集齐证据,交还上级州府审理即可,平反后亦有榜示能昭告天下,林家可以重获清白,你是他们最后一点血脉,更不用再把命搭进去!”
沈丽予越来越激动,脖颈上青筋暴起。往事历历在目,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亲人、刑台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