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元十八年秋,永乐王府。
“姐姐!”
听到这一声,季无虞便知着是永乐世子。
她自半年前那场惊魂动魄后,便被知秋姑姑捡到带进了王府,又因机缘巧合与世子结识,成为了他的伴读,日子也逐渐归于平静。
“澈澈来了!”季无虞笑道,“今日淮先生放得可真早。”
“太学大考临近,他才懒得拖我堂呢。”祁澈撇撇嘴,语气听着对他的教书先生淮济颇有微词,可很快又欣喜道,“而且今日我师父回郅都了!”
季无虞大惊,“辜将军回来了?”
“辜”这一姓极为罕见,却是能让南楚乃至整个大陆一听便为之一震的存在。
南楚武将同文官能依仗门荫入仕不同,终身不可世袭,但辜家一脉自随太祖南征北战以来便是战功赫赫,以至于南楚虎骁军统帅几乎为辜姓所垄断。
在一些边陲小地,辜家在民间的声望甚至于力压皇家。
而世子师父,正是戎安侯二子辜振越。
“是呀!陛下设了宴,午后便能在演武场见着了,姐姐要一起去吗?”
“从前便听你念叨,如今可算能见着真人了。”
“是啊,听说师父还从西塞带回了几匹品相极好的烈马,今日总算能见着了!”祁澈说罢又补了一句,“姐姐也是试试!”
听到要骑马,季无虞便犯了难。
别说什么骑马了,她可是光听见马鸣声都能被吓破胆。
一时间,这位传闻中的辜将军在季无虞眼中也变得不再吸引人。
可已经答应下祁澈,季无虞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演武场,本以为还要等人通传,没想到来接应他二人的,便是辜振越本人。
季无虞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以为不过是个品阶高点的武将,没承想祁澈直接冲了过去大喊一声,
“师父!”
高头大马之上骑着的人,红缨轻胄,缺胯袍衫,腰缠青腾蛇纹银绦,脚踩云头乌皮靴,不过是楚朝寻常武将的打扮,可偏偏英挺剑眉斜飞下一双好眸子皂白分明,唇似丹朱,鼻如玉柱,是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的好颜色。
季无虞有些出神,却不承想辜振越已将她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个遍,见她仿若真是痴傻了,才出声道:
“这位便是,季无虞?”
季无虞不禁愣住。
辜振越见她这副呆相后轻笑一声,“怎么,世子伴读竟是个呆子?”
季无虞对于他一上来的调侃,有些不知所措,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我、我就是季无虞。”
行了个还算周正的礼,季无虞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辜将军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辜振越微蹙眉,他知着季无虞的名字和祁言脱不了什么干系,只是自己心里还惦记着半年前的事,觉着实在太过巧合,自不愿与她多说。
便只是挑眉,下马,模糊不清地搪塞过去,“我徒弟的事,我怎能不知晓?”
都这般说了,季无虞自也不敢问,祁澈开口道:“师父,我想看那几匹西塞来的马!”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叫陈津给你牵来了。”
“是嘛?他在哪呢?我去找他。”
见祁澈这般着急,辜振越给他指了方向,“那呢!”
祁澈正要奔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季无虞,只见她一对上自己眼神就立马摆手,
“我就不去了!”
待祁澈欢天喜地地走后,辜振越看向季无虞的眼中多了几分考量,他将自己方才骑的那匹马的缰绳递给季无虞,示意她牵过。
要不怎么说马和季无虞就是生性犯冲呢,方才还是极温顺的模样,一到了季无虞手中就开始扬着他的马蹄子叫唤了一声,吓得她直接松了手。
久经沙场的辜振越许是难得见着这模样,顺手牵过了缰绳,调笑道:“世子五岁时就被永乐王扔到校场,让马拖着跑过,怎么你这个伴读,怕马?”
季无虞掐着自己手的指甲力度又重了几分,摇摇头以示反抗。
辜振越想起半年前的元夕夜,那个冒冒失失跑下楼还被店小二吼了一嗓子的小丫头,却能让祁言为此破例,甚至在被安排进了王府后,还一跃成为世子伴读,把祁澈这个向来不服人的鬼机灵收拾得服服贴贴。
肚子里,总该是有点东西的。
这般畏畏缩缩的做派,莫非是在……藏拙?
辜振越忍不住微眯了眯眼。
季无虞见状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辜将军,是我……不想骑马。”
“为什么?”
季无虞不知如何解释,毕竟她总不能实话实话自个曾被马蹄声吓得不敢出门。
别说,自己可真丢不起这人。
“我……”季无虞在心里编理由,眼神也跟着乱瞟,倏地看到一旁的靶场,心生一计,“我这不想来射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