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位裕妃……”祁言顿了一下,“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
季无虞实在猜不透眼前的这位摄政王心里头在盘算些什么。
只是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季无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太子母亲早逝,后位空悬已久。没有孩子,就意味着没有依仗,而且……”
季无虞的话就停在这了。
祁言却生了几分逗趣之意,“继续说啊,而且什么?”
季无虞似有抱着必死的心般,犹豫再三,接着说道:“陛下如今缠绵病榻,呃……就是……她。”
“指不定哪天驾鹤西去。裕妃虽不至于沦落到要出家的那一步,但此后的日子定是没有当前好受。”祁言看向季无虞的眼神更是玩味,“姑娘想说的,便是这个吧。”
季无虞挤出了一抹笑,“我可没这么说。”
和狐狸似的。
祁言在心中冷笑道。
“若是踏进那扇宫门,便是注定要卷入这场权力的漩涡。”祁言意有所指,他问道,“季姑娘,是怎么想的呢?”
“这事儿,不还没个着落吗?”
季无虞向来谨慎,一遇着自己的事情便开始打马虎眼了。
祁言也不恼,只接着道:“陛下已经同意了。”
本来被这雨扰得便不算好的心情此刻听了这话更是烦闷,季无虞无暇再与他玩躲猫猫的游戏,直截了当地说道:
“言公子,您直说吧,您到底想做什么?”
祁言勾唇一笑,又朝她靠近了几寸,季无虞被他压倒性的气势将了一军,往后踉跄一步。
祁言拦腰扶住她,欺身上去,在她耳边低语道:“季姑娘可认得,御史中丞裴泠沅。”
那股子气息引得季无虞一阵酥麻,听到这个名字的她微微一怔。
“言公子何意?”
“我可以让你成为下一个她。”
祁言不再靠近她,扶正了望向季无虞,目光灼灼,说道:
“你是把好刀,但藏在鞘里,谁也见不着你的寒光。”
一把好刀?
季无虞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形容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唇,朝他靠近,一把抓过他的手,目光紧锁着祁言,收敛了的锋芒近乎恩赐般乍现,轻声说道:
“我缘何不是那个握着刀的人?”
祁言先是被她手掌冰冷的触感惊到,又不着痕迹地一笑,听她继续道:
“我不愿摇尾乞怜求人收留,纵然受困于此,那笼子也该是我自己选的。”
两人在渐渐转大的雨中对视着,雨珠拍打着地面,像琴弦断后的最后一阕,擦出刀剑乱舞的意思。
祁言仿若看到了一年前那个装作乖顺的小女孩的另一面,就像她隐没在背后的,那只沾着血的右手。
季无虞忽淡淡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本性又装到这软弱无害的壳子里,独自走入雨中。
“这是实话吗?”
季无虞的背后,传来祁言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只是走着,在离开伞庇护的一刹那,肩头就濡湿了。
祁言说她是把好刀,无非是想让自己做他手中的那把刀。
杀人见血,为他自己搏一世清明。
只可惜……
季无虞冷笑了一声,坐了下来,倚靠在门槛边上。
似乎是动静太大,祁澈回了头。
他们俩,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季无虞视线有些模糊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悲怆。
她曾经历过人生中最谨小慎微的岁月,在陆府的那三年磨光了她身上的江湖气。
那时候的她,总盯着自己头顶上四四方方的天瞧去,想着丘独苏将自己送进来说的那句,
长宁无忧,一世安康。
“这样的人生,不会太过没意思吗?”
陆月初听完季无虞讲的话,同她说道。
“可是小姐,有的人生下来便是在囚笼里,逃不出去,只能待在那,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季无虞说得极为认真,“就好像你我一般。”
那位颇有些离经叛道的陆小姐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可你要是真是个安分的,为何还要读书?在陆府做婢女,又不要用到《春秋繁露》。”
季无虞哽住了。
陆月初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我下个月及笄,父亲给我拟了小字,可我都不满意,你猜……我给我自己拟的是什么?”
季无虞抬眸,不解道:“什么?”
“岳好,崧高维岳的岳。”
“为什么不是月初的月?”
“我不要做月亮。”陆月初笑得轻快,大大方方地和她说道,“我要做群山之中最高的那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