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仙子犹豫许久，用了一个实在不甚恰当的比喻：“便如家中闹鬼。”
“啊？”顾星河愣住，“这是什么说辞？”
碧落仙子道：“鬼故事里一般会说，半夜有脏东西敲门，总是会号称自己是谁谁谁，请求主人家开门，骗主人家说自己是主人的父母妻儿，尤其好使。”
顾星河点头：“所以呢？”
“大王有没有想过。”碧落仙子道，“为何脏东西不直接进来，还要靠敲门呢？非得主人家开门它才能进吗？”
结合一下语境，顾星河的喉咙都有些发干：“它或许需要主人家的应允。”
你允许我了。
你甭管你允许了啥吧，你就说你允许没——所以鬼故事里开门的人都死了，因为你咋天允许我取你的性命呢。
“不错。”碧落仙子道，“所以在一些人的猜测里，周武王原本也可以是人王，本也可以有封神之权——事实上姜子牙筑封神台之后封的那些神仙所掌管的风雨雷电事项，大部分也是人间之事。这在传说里，同为人王的黄帝陛下或者蚩尤陛下麾下的臣子们也有风伯雨师应龙女魃这样的人物，完全是对得上的。”
顾星河听到自己说：“但周武王允了姜子牙封神，事情就不一样了。”
话本里，姜子牙去请求周武王允他封神，话语里的意思只是身为人臣，给君王请个假好去完成封神之事，周武王的回复也只是这件事需要一个了结，相父安心去吧，记得回来就行。
姜子牙就去了，八部正神一封，宣的元始圣人敕命，神仙们到天庭任职，但还是那个问题，这个元始圣人敕命就一定得姜子牙宣读吗？
姜子牙宣读的时候，是真的只代表元始圣人，还是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自己的主公姬发呢？他自己到底代表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道视角里，他有没有代表姬发，算不算姬发身为人王，从此允诺了人族从此不封神？
反正，从此人王就改称天子了。
神明满地跑的时代也终于结束了。
人间永远地只剩下根本没办法和天庭抗衡的凡人，只能对天庭顶礼膜拜，再没有平起平坐的可能。
“还有一个论据。”碧落仙子搬着自己原本那个世界的学术成果，幽幽道，“周武王早亡，周武王明明身系人族气运，是正经的真命天子，他为何会早亡呢？”
这个顾星河知道呀：“话本里不是说，当年金鳌岛十天君摆下十绝阵，其中红沙阵唯有至尊之人才能破，武王因此失陷，折了寿数，这才早亡么？”
碧落仙子道：“亦有言说，是因武王断送了人王封神的权柄，火云洞三皇发怒，断了武王的气运。”
顾星河的嘴巴，圆成了一个大圈。
……啊？！
这个野史，也太野了吧。
偏偏莫名的逻辑自洽，乃至让人后背生寒。
这若只是平时的闲谈，自然不值一提，但在顾星河已经见识并且厌烦透了神魔满天飞且不把凡人当人的当下，听着人王原本可以和天帝平起平坐的位格，实在是有着那种……在沙漠里走着，已经渴了三日，此时见到了一壶水的致命吸引力。
顾星河沉默了许久，终于道：“还未请教仙子，被天庭封了个什么神位？”
碧落仙子笑了笑，如实告知：“天尊，与天君天后平起平坐。”
“仙子。”顾星河沉声道，“确定自己还是人族么？”
碧落仙子好笑：“我杀过明光神君啊。”
啊那没事了。
顾星河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仙子，我觉得要做两手准备。”
碧落仙子“哦”了一声：“怎么说？”
“封神故事始终是故事，人王到底有没有封神之权，是要等时间的验证的。”顾星河道，“我猜，仙子既封天尊，不可能不问天庭要开府建牙之权吧。”
碧落仙子有点感慨。
你看看你看看，果然人王一旦放下了做个圣父的执念，聪明的脑子就又占领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