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与揭开盖子,冰块中间有玉兰瓷碟,里边摆着几个长条的物件,像冻住的绿豆沙。
来喜介绍说:“这是冰棒,姑爷冻了一早上。”
他说完舔舔唇,一看就是吃过了,还在回味。
江知与拿了两根出来,分一根给堂哥,叫陈大河派人,给他父亲送过去。
小谢这么好,他父亲应该少些成见的。
江承海是白手起家,他发家后,先后供养二弟三弟读书,二弟早逝,三弟当官,族里才起来。
原先固有的农庄,有七百亩,这是他给江知与攒的嫁妆,后边悄悄摸摸,一年里买个几次,给他凑出了千亩良田。
大启朝有明确规定,每户人家,最多只可有耕地一百亩。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拉了几家揭不开锅的远房亲戚挂名,每年会付些挂名费。
地是要人种的,给谁种不是种?他们家里米缸都见底了,哭求一番,就留在了农庄。
后边添置族产,分了人一些出去,还有部分顽留。
年年虚报产量,自家多留点存粮,江承海懒得管,以后不带他们玩就是。
氏族力量大,他也愿意扶持族人。
早年吃过亏,这回要选品性好的——老一辈不算,看小辈有没有能撑得起门户的。
这些人,才是以后跟小鱼打交道的人。
抵达农庄,江知与跟江致微先去安排难民,江承海去找族亲,把大家约一块儿,将各家营生定下。
主理人是江知与,农庄管事陈大河来找他。
进庄子那天,农庄清点过,按户写了一份名册。
江知与粗略看了看,有的人家三代同堂,有二十多号人。有的人家孤儿寡母,甚至还有只剩下个小孩孤苦伶仃的。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收起同情心。
有过布施的经验,他早知道难民的惨状。
要帮他们,不能纯靠泛滥的眼泪,他得抓紧做些什么。
江知与跟江致微说:“我们别用难民称呼他们,他们既然是枫江来的,我们就叫他们枫江百姓、枫江乡亲。”
把数量繁杂的集体,当做“个人”。
见面第一步,拉近距离,获得好感。
江致微点头,直切主题:“人数虽多,按户数分,就显得少。人力有剩余,就按照普通百姓家的上工模式来,把壮劳力筛出来,一人养一家。
“他们现在都没什么生活用品,妇孺老幼也组织起来,编点草鞋、草帽、席子之类的,手工活换钱粮。”
江知与记下:“好,我想想。”
他学管家多年,实际管家经验也有三年,是个细密周到人。
头一回摊上大事,心里没底,化整为零的盘剥下来的,找到了熟悉感。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过了两刻钟,有了具体思路。
“堂哥,你看这样……”
先挑出识字会算的人,再筛选工种,不论他们会什么,女人夫郎会绣花也算。
然后分户挑选壮实的男人,选出护卫队。余下的男人,挑一部分去做体力活,帮着搭厂房、做“设备”。剩下的一批去开荒。
再继续根据年龄层筛选,从女人夫郎里,挑一批会养鸭子的人,去池塘那头养鸭。
优先选家里没男人的,要她们能撑起门户,先活下来。
另选一批家里男人少的出来做饭。将近千人的饭,怎么也要五十个人来做吧?
再有年迈、残疾者,留守棚屋,照看失孤孩童。
中不溜秋的年纪,不论是男是女还是小哥儿,抽调一批身体好的,上午下午送茶水下地。
其他人就做草编。先编草帽草鞋,人手一副后,再编凉席,找个手艺人,教着做蓑衣。
识字会算的人,先看看情况。
若是书生,他会给一封红包,这是商人常见投资。
愿意留下帮忙,也给一份活计。
最好是识得几个字,能放下身段的,他要找人帮忙记工、算数。到时要分组的,缺人得很。
工种要再细分,木匠铁匠是他稀缺的,会烧砖就更好了。
盖房子是大投资,能用人力工时抵扣采购的花销,也算不亏。
江致微听得眼露惊讶:“你自己想的吗?”
江知与下巴绷紧,“不合适吗?”
江致微摇头:“很详尽,很合适,比我想的更全面。”
他没接触过家务管理,他娘不让他学,说男人不干这事,以后他娶亲了,自有媳妇夫郎帮他料理家务。
他从未想过,学管家,还能学出这种本事。
又一次对江知与投去惊叹目光后,江致微压下闲聊的心,只问了一句:“这是料理家务的思路?”
江知与坐姿瞬时变得端正拘谨,“嗯……新家增添丫鬟小厮,就这么分配安置……”
识字的不识字的,决定在内院还是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