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什么云,只阴着,铅灰一片。
开春的季节,幸好不热,大家都能熬一熬。
江致微做了简易的压榨工具,摘了很多花草叶子,从里榨汁压水,先给两个老人,再分给小孩子。
他娘要喝。
江致微把余下的,有很多渣滓的汁水给她。
姜楚英就骂他不孝,虐待亲娘。
江致微面不改色,自己把汁水喝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当然不孝。!
果不其然。
他们是来断亲的。
断亲这件事,一直困在夏元仪心口。
两家确有矛盾,但他们家在京城经营多年,对谢星珩的用处极大。
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怎么算账不行?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
老三走动关系,没能拿回断亲书。
老三找了二哥儿,走了黄公公的关系,还是没拿回断亲书。
他说:“大房有大靠山。”
被黄公公称为“大靠山”的人,他们无力反抗。
过后,家里一直不顺。
夏元仪当局者迷,赶上春试要到了,她只是不想老三浪费银子,她想为自己的孩子谋前程。
他们以为家里的不顺,是因为大房没给钱了。
但原来所有的不顺,都在老三身上。
他死要面子,不肯承认错误,也不想把错误说给妇人和小辈听。
他自知后路已断,他着急后半生能否安心舒逸。不知能不能成事,就想给江致微买个官。
大房厉害。早早看到了今天的局面,当断则断,狠狠跟他们断
亲了。
夏元仪说:“二哥儿也心狠,他接走他爹爹,半个字风声不透。”
江致微最近也在想事情,缺失了很多细节,但他想明白了大伯一家的很多行为用意。
夏元仪往外看。
她是妇人,跟小辈男子说话,大门开着,姜楚英还在外头凑着,时不时往里瞄一眼。
这般作态,实在惹人嫌。
她勾唇笑道:“家里还有个趣事,有个丫头,莫名其妙要赎身。她的赌鬼父亲,竟然拿出来五十两银子,死命要赎她。”
正好是乡试后。
当时谢星珩跟江知与都在京城。
夏元仪作为当家主母,家里大小事物,多数瞒不过她。
比如说,江致微进京以来,就在打听他娘在京都发生了什么。
老实说,夏元仪也不知道。
她没兴趣打听寡妇的日常。
在她家,轮不到寡妇兴风作浪。
如今回想,是她自大了。
“你娘不知道为什么,跟余春至突然好上了。巧得很,宋明晖那几天发高热,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等宋明晖好了,她又跑前面去端茶送水……”
夏元仪说着,嘴角下扯。
这般作为,她看不上。
她看向江致微,看他眼睛睁大,眼中情绪犹如汹涌波涛。
这件事,也能串起来。
为什么断亲的时候,谢星珩让余春至吃那碗汤圆,余春至毫不犹豫就从地上捡起来吃了。
又为什么,大房二房如此亲厚的关系,江知与那般好性子的人,都能对二房作出清点家资的事。
因为“毒”啊。
因为姜楚英连日念叨,梦里都忘不了的毒啊。
江致微想要拼凑的线索,是对时局的了解。
他跟夏元仪消息局限,只能从身边事情入手,然后拼凑出让他当心神剧烈震动的真相。
他偏过头,恰好跟往里面打量的姜楚英对上眼神。
姜楚英望着他笑了笑。
笑容里有江致微看不懂的讨好与卑微。
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人性情大变。
他们都不知未来会如何,患难里的一分理解,让夏元仪对江致微多了几分关怀之情。
她说:“你大伯一家好苦的心,把你家的钱财都收了,让你娘没法子带着银子上京替你打点。否则你现在就撞刀口上了。”
江致微身体发抖,手心没劲。
他很想抓紧拳头,以此获取力量,可他连眼皮都难以眨动。
他定定看着外面,看姜楚英来回踱步,看她走了又靠近,看她在门口探头探脑。
眼睛里有泪水,他视线模糊,努力瞪大眼睛。他眼角有涩涩的疼。
姜楚英终于发现不对劲,急急进来,看江致微又是抖又是哭的样子,心里焦躁。
“怎么了?你三婶说你什么了?”
一家子被官
兵围住府门,她还要做样子,让江致微好好听着,大人的话都是好话。
江致微找到思绪,声音哑得厉害。
“娘,你跟余夫郎认识吗?”
姜楚英几乎是本能反应:“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