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尽怎么可能不知道雷鸣究竟有多强。
午夜梦境里,宇宙轰然爆裂时那漫无边际的血色迄今仍牢牢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人类无法企及的强悍本身,也是他一直渴求的进化链终点。
所以东尽丝毫没觉得雷鸣夸大其词。
哪怕他和雷鸣几乎不死不休,东尽依然肯定,只要自己在这一刻念出“忒培斯拉”四个字,这位黑夜与戏剧之神就会给予他回应,让他一跃而为黑夜下的最强者。
真到了那时,即便一分寿命不耗,卡乐也绝非他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东尽却选择了沉默。
在无尽的沉默中,正等着东尽呼唤真名的雷鸣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打量凯的致命部位、考虑之后要给对方安排怎样的死法,而是缓缓压下暗金色的眼,喜怒不定地重新注视着东尽道:
“哈?你该不会是要拒绝我吧?小、蝴、蝶……”
这熟悉的称呼、熟悉的恐吓腔调一出,东尽非但没感到半分害怕,反而忍不住勾了下唇。
因为他想到了他和雷鸣梦境里的初见。
那时候身为裁判的雷鸣终于发现了他这个闯入者。于是在第一次见面时,这位神明曾嘲弄般地说他像个扑火的飞蛾,完完全全不知死活。
等到东尽成功通关第二十次、三十次、直至成百上千次后,或许是雷鸣终于发现就他自己那点匮乏的骂人词汇根本不可能骂得过他,他不再说什么蔑称自取其辱,只是在某个午夜偶然瞥见东尽未曾伪装的眼睛时,低嗤着说了句:
“怎么着?难不成你的原型是只蝴蝶么,还会变色的?”
自此,“小蝴蝶”取代了“扑棱蛾子”,成了他的新外号。
虽然东尽觉得雷鸣无论是说“飞蛾”还是说“蝴蝶”时,都没带什么善意,但意外的,他并不讨厌这两个称呼。
因为这两个称呼的变化代表了他的无数次胜利,更象征着他能以人类之躯,让神明为他一再退让、一再妥协。
在一千个午夜前,在他一无所有时,他都能赌命让神明束手无策。
在一千个午夜后,在他扼住命运咽喉、登上神选舞台之际,他难道就不敢赌命为自己搏一个自由的未来吗?
——他敢。
——不过是以命搏命而已,他当然敢。
念此,东尽笑着举起匕首,匕尖直对那高悬之月。
这一刻,他不再去思考诵念神明真名的代价,也不再去揣摩雷鸣突然开口的用意。因为他已然决定要燃尽寿命与卡乐殊死一搏。
哪怕最后他真的寿命归零埋尸于此,他也绝不会开口念出一个字来。
他要在这一夜告诉所有宇宙——从无名之辈到种族之巅,人类本身已经足够励志。
不需要超凡躯体,不需要破格能力,仅凭着一腔孤勇,最孱弱的凡人也足以成神。
就在东尽匕首指月的一刹那,起始市开始下雨了。
在同时进行的数千亿场副本里,唯独这座城市这个时间,下起了既定之外的黑夜雨。
——那是黑夜之神在动荡。
于无尽暴雨和轰然雷霆中,雷鸣深深地、深深地注视着东尽。
最初的最初,他曾说过东尽弱得像一只飞蛾。
这个称呼打一开始只不过是隐晦的嘲弄,恶意的讽刺。可越到后面,雷鸣越觉得东尽确实很像飞蛾。
——跌跌撞撞,飞蛾扑火,却于黑暗中一往无前。
——如果这都不像飞蛾,还有谁像呢?
哪怕之后他被东尽独一无二的眼眸所惑,莫名其妙地改口成了小蝴蝶,但他依旧觉得这小疯子找死的劲头,与扑火的飞蛾别无二致。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
雷鸣从月亮的视角无声俯视着高举匕首以示拒绝的东尽。
他忽然发现,早在一千个午夜中,早在午夜之外他不曾参与不曾知晓的光阴里,那只飞蛾早已决绝地扑灭了火焰,并于火焰中浴火重生,成了肆无忌惮掀起风暴的蝴蝶。
这一刹那,东尽掀起的不仅是他心底的、还是席卷整个宇宙的狂乱风暴。
“怦。”
“怦怦怦。”
在雷鸣由缓转急的心跳中,这位黑夜与戏剧之神和东尽第二次毫无预兆地共鸣了。
并且这一次的共鸣远比先前强烈数倍,强烈到手腕一转反握匕首、正朝着卡乐急掠而去的东尽自己都有所察觉。
因为共鸣的一瞬间,他寿命燃烧的速度陡然降低了一倍。
显然,维持“真实之眼”超规格运转的另一半代价,此时在被那位与他共鸣的神明支付着。
战斗间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
东尽迅速收敛心神,手上毫不停歇地连挥数刀。
和上次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每一刀都再无半分招式可言,仅仅是最单纯地斜割直刺罢了。可这最普通的攻击,却看着行云流水、满是举重若轻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