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
……
夏天的中午十一点,热气如浪般一波接一波袭来,视野里的人和景似乎都随着热浪出现了一点扭曲。
唐郁踏进钢筋铁笼般的工地里,穿着鞋子,热气却好像从脚底蹿了上来,他眯起眼,到处是飞舞的粉尘,戴着口罩也能闻出空气质量的糟糕。
机器制造的噪音盖过了一切的人声,但郁辜高大的身影实在是太好认了,哪怕听不到郁辜挥手时的呼声,但唐郁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朝着他拼命跑来的身影是郁辜。
“唐郁!”
郁辜戴着明黄色的安全帽,帽檐下,头发全被汗水浸湿,睫羽上似乎也挂着汗珠,让那双琥珀色眸子看起来更加明亮剔透,“唐郁!你热不热?!”
唐郁看着郁辜快湿透了的长袖上衣,上面灰扑扑的,和早上见时的浅灰色衣物好像是两件衣服。
就像小狗掉进泥坑前面的对比图。
“这里太热了!走!我请你吃雪糕!”郁辜一边说话,一边和唐郁保持着距离。
唐郁没说话,跟着郁辜往外走。
“我之前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时候,当时我在抹灰——小心一点,这里路不好走,地上都是电线,我刚刚看到那里有钉子了——”郁辜对着唐郁伸出手,似乎想要扶着唐郁,但刚刚伸出去,手又放了下来。
像是怕弄脏唐郁。
“我不是从路边的广告上看到的工作,那个工作我不做的,我是有老婆的——”郁辜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像往常一样抬手想要挠头,但这一次只碰到了安全帽。
那是很劣质的安全帽。
唐郁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这个安全帽的质量,什么安全作用都起不了。
“这份工作是我同村的长辈介绍我来的!”郁辜骄傲地说:“新人都是拿四五折的钱,我身体好、动作快,拿的钱和他们熟练工一样多!唐郁,今天一天你猜我可以赚多少?!”
唐郁看着笑容被汗水浸透的郁辜,没说话。
“一天四百块!”郁辜兴奋得做起了数学题,他对唐郁算着他工作一个小时能赚多少钱,做一星期又是多少,还有未来要是做一年、两年……他说得那样高兴,没有谈起一丝一毫的辛苦,细密的汗水让他脸上的小雀斑好像都在发光。
“四百块!等以后我学了技术,我一天能赚八百!一个月就是三万四千块!虽然不是天天都有活做,但我可以找别的活,我听说做骑手也很赚钱……”
“我想过几天发工资了,就买家具……”
唐
郁听到郁辜在对他絮絮叨叨讲述着未来。
一张又一张浸泡着汗水的钱构建出的未来。
他跟着郁辜来到了街边的小店。
郁辜让唐郁先进,他在门口问店家借了路边接的水管,用力洗了手和脸,这才走进小店里,他打开冰柜,小声让唐郁站在冒冷气的冰柜前,“唐郁,你想吃什么?”
唐郁看着各种各样的雪糕。
郁辜深色的手从一个个色彩缤纷的包装袋上移开,最后落在了整个冰柜里包装最精致漂亮的雪糕,他对唐郁说:“我们吃这个吧!”
唐郁没有说话,而是突然伸出手,隔着玻璃,指尖落在了一个包装简陋的冰棍雪糕上。
从前爸爸妈妈会在夏天给小唐郁买这个雪糕吃,只让小唐郁吃一小块,不然一旦多吃,小唐郁就要不舒服了。
大概是一直得不到,所以就越发想要得到。
那冰凉清甜的滋味一直残留在唐郁的记忆中,但随着他的年龄增加,唐郁几乎再也没从超市里看到这款便宜的冰棍了。
郁辜连忙拉开柜子,他将这个雪糕取了出来,在唐郁的注视下,小心翼翼把冰棍隔着口罩贴在了唐郁的脸上,郁辜说话时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先冰一冰,这样就不热了。”
哪怕拿着雪糕,源源不断的热意似乎也从郁辜的指尖隔着口罩传到了唐郁的脸颊上。
温暖又生机蓬勃,像是金色的太阳,可以融化唐郁对这个雪糕升起的回忆里、像是冰一样悲伤的底色。
郁辜是阳光下的麦田、快乐的小狗,是汗水滴落在泥土里会生长出的希望。
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另外一种生活。
每一步都在踏实地走向向往的未来,每一天都能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和充实。
唐郁伸出手,取出口袋里的纸巾,用那总是擦拭着泪水的手,轻轻地擦拭着郁辜额头上的汗珠。
指尖的力道很是轻柔。
那琥珀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郁辜浑身僵住,呆呆地看着唐郁。
“郁辜,之后可以换一个好的、坚固的、可以保障你生命的安全帽吗?”
蓝眸里的颜色在此刻像宁静又温柔的湖泊,夏日燥热的微风从唐郁额前的发丝间吹过,似乎在那双眸中泛起了一点涟漪。
“我不热,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郁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