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轻痒,好似残留眼球炸出来的血点。
五感沉浸在一场逼真血腥的幻觉里,她身处其中,看不见现实的分界线。
理智告诉她不过是护士长轻轻又拍了一下她的肩,催她回神,可尖牙抵住薄皮狠狠往下一刺的剧痛,如此真实。
她甚至能感觉牙齿尖端的短小弯钩粘连了皮下最深最稠的那块碎肉缓慢往上提,血液争先恐后自拥挤的伤口流出,未至胳膊就成了挂在她身上的血蚯蚓。
其余无数颗牙齿压在别处,研磨着脆弱而极好突破的食物外壳。
痛,浑身都在痛。
怪物大半个身子爬到她身上,巨大丑陋的身体仿佛要就此吞噬她。流下的每一条血痕都成了会动的血蚯蚓,长长短短支起身体——
因她忍不住痛弯了腰而触到了她的脸。
真实的,黏腻的,恶心的。
远远看去,她已不算个人了,白软鲜活的生机被逐渐蚕食,耳边还有护士长时而模糊时而刺耳逼她清醒的尖叫。
清醒?她明明痛得很清醒。
她应该用力挥开护士长的触碰,甩开缠绕在身体的怪物,再毫不犹豫离开这里。
……如果现实是护士长关切询问她是否安好,而她一声不吭暴起伤人呢?那谁还会觉得她是外面的人?
她进入精神病院的记忆不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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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长震惊看向柜台上那只用力过度、指甲都生生翘起的手,声音发颤:“你,你咋了啊?”
大厅为数不多的视线统统朝这边看来,齐齐盯着这位陌生病人家属。
只见她面色惨白,冷汗爬了一脸,光是鼻尖滑落的水滴都在地上砸成一小滩。
单手死死捂住胸口,像是一个劲地往骨头里面摁,非得摁出内伤来不可。不断颤抖的脊背佝偻着,神似某位老者。
护士长认定她发病,正要去叫人的时候——
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这位奇怪的家属深深喘了几口气,侧靠着柜台,用那只受伤严重的手哆嗦着去摸口袋。
摸出便签本和一根笔。
【抱歉,低血糖。414是往哪边走?我喉咙出了些问题无法说话。】
看完这行字,护士长松懈下来:“哦哦,那,那边……我给你倒杯水吧?小张!你刚没吃完的巧克力饼干呢!”
护士长看她几眼,声音小了点:“你这手要包扎一下吧?你低血糖能难受成这样?那肯定不行啊,吓死个人。”
话里的疑惑楚纤没有回答,她从容接受护士长的临时包扎、水和食物,平静得好像她入口的真是这些。
若是能借她的眼睛看——这水分明是满杯的血,这饼干分明爬满了血蚯蚓,护士长的手更不必说,拿着的白纱布成了怪物的舌,恶心巴拉冲她蠕动。
离开大厅,越靠近电梯,反胃感越严重。
一般情况下她会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现在可
不一般。
所以步伐片刻都未有停顿,直接进了电梯,摁下4楼。
系统声音有些朦胧:‘宿主你咋啦?’
楚纤:‘你看不到?’
系统:‘啊??’
楚纤:‘没事。’
系统‘唔’了声,罕见地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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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预想中好些,414是真实存在的房间号,没让她转着圈圈鬼打墙。
如果走楼梯,会不会因为躲避幻觉而踩错台阶?接着滚下去撞成真病人?
推门前,楚纤竟有闲心编造一幅‘怪物同化图’来猜测自己的下场。她若变成面目全非的庞然大物,一定不到处吐舌头,太不卫生了。
门开了。
她的脚踩上一片柔软。
低头看,是几截轻微呼吸的脏器。这一脚轻得很,没踩碎它,只把它踩疼了,血管报复性卷上来,攀住她的鞋想顺势爬上她的腿,学着水蛭去吸她的血。
整座屋子像一个巨大蒸笼,血气几乎凝成实质漂浮在半空中,该有一双双藏匿着的眼球审视进来的每一个人。
或是被血浸透的杂毛,或是青紫扭曲的内脏,或是静静流着粘稠液体的残肢断臂。
它们如此和谐地挤在一块,并不觉得对方是异类,甚至有的首.尾相接,拼凑成辨不出形状的东西。
唯有那张垂了几块白色帷幔的床干净得诡异。
窗户似被封死,一点风也没透进来,那帷幔直直垂到地面,竟不沾纤尘。细细看去,那些血糊糊绕着它走,不是忌惮恐惧,纯粹是一种自然行为。
仿佛自它们诞生起就刻进了DNA。
在如此混乱怪诞的屋子存在这样乌托邦式救赎,当是毒草旁就长了丛丛解药,需要一些绝对自信的胆量。
半只脚陷进了血糊里,无法抬起,无法感知。
忽而送来一道散漫女声,瓷白手指轻挑起纱幔,露出张美人脸。
“楚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