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起身姿态很慢,像许久没上发条的老玩具,不时卡住。
靠着墙壁缓了会,眼眸涣散地望着这摊必须处理的垃圾,身躯摇摇欲坠。
“……我让你好好吃饭为什么不吃。”孟秋阳嗓子哑得厉害,“你想死吗?”
小哑巴表情空白地摇头,衣摆全是油水,有些地方沾得少,干了之后都硬了。
她看起来很疲惫,没在乎孟秋阳为什么不下床,也不在乎身上有没有伤口,气喘匀了又弯腰开始收拾。
“你不能去找别的工具吗?非要用手捡?!”
那身形好几次蹲下去没能起来,看得孟秋阳眼睛发酸,呼吸拉扯着心脏,有种不成章法的疼:“以后还想不想画画!”
小哑巴慢吞吞扯了扯袖子,盖住自己的手,接着加快收拾速度,脚下不稳地出了门。
孟秋阳听着胸口一声声心跳,唯恐从外再传出一声巨响——
幸好没有。
她松了口气,往后一靠。
忽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手背,她低头一看。
是血。
想到小哑巴的视而不见,孟秋阳眼眸冷了,牙齿轻轻在肿.痛处摩挲,感受着一次比一次难捱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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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自那天后减少了来房间的次数,多半在院子的小花园里画画。
偶有一次,孟秋阳站在落地窗边无所事事,手语教程被丢到一边,页脚褶皱也没人理。
她居高临下,碰巧小哑巴的画架侧对别墅,使她能看清画布上的风景。
这是一幅叫人后背发凉的画。
坐在挤满阳光的小花园中,落笔居然如此阴暗。
似是人形的黑影们从头到脚被大大小小的眼球包裹,鲜红血丝爬满眼白,齐齐对准画外的一个方向。
若是不小心与它们对上,那股自脚下流窜到头顶的凉气能活生生将人冻僵。哪怕不盯着瞧,一群眼珠子咬住你周身空气不放也是一件荒诞恐怖的事。
画布是一个小世界,小哑巴在里面呆了一下午。
试想,曾不吝将最温暖笔触勾勒成热爱的她,对着冬日暖阳竟绘不出一线光明——明明得到了想要的人,怎会不能开心?
孟秋阳此时还没觉得有问题,她以为小哑巴换了种创作风格。
倒是她嘴上的伤越发严重,张嘴吃饭也会疼得要命。
楚纤为她准备的伤药被她从窗口丢出去,孟秋阳冷笑:“管我做什么呢,抱着你那几张破画睡吧。”
系统:‘我要咬死她!你别拦我!千万别拦!’
楚纤:‘好。’
系统:‘你不爱我了QAQ’
楚纤摸摸系统的小脑袋瓜。
第四次拿起手写板:【不要高空抛物,会砸到人。】
孟秋阳又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语气矜傲:“我缺医药费?”
楚纤放下手写板,忽而去解外衣
扣子。
孟秋阳笑容一滞,琥珀瞳眸幽幽地盯着那截腰线,喉咙不自觉吞咽两下:“你干什么?”
逼近的单薄身体孱弱、年轻,在最鲜活的年纪却有与之不符的沉沉死气,像刚从画中世界抽离,仍带一种颓靡阴郁的致死性浪漫。
压过来的手腕纤细、脆弱,关节有轻微变形,却能握稳画笔,操控一条又一条流畅优美的色彩点缀单调画布。
遇见小哑巴前,孟秋阳对‘共度一生’没有概念,即使是陆垣也想不到那么远,得到手才知多么乏味。
但小哑巴用意料之外偏情理之中的种种手段诉说疯狂爱意,她没有动容,她还是不满。
——这一刻的风雨欲来令她亢奋不已,被攥住手腕摁在床上无法动弹时,她开合的唇继续吐露些扎人心窝子的话。
黑眸警告过,她不管不顾,最终咬在伤口处的力道如她所想,又痛又酣畅淋漓。
系统:‘宿主这是帮我咬吗哈哈哈。’
楚纤:‘可以这么理解?’
系统:‘其实我才不想咬她呢,我怕她咬回来。’
楚纤:‘可能性不大,你可以放心咬。’
天马行空交流了一番‘咬完目标是否能全身而退’的话题,得出结论:不能。
一种是死无全尸,一种是楚纤。
后者答案多种多样,可能被缠上床,可能被咬回来,可能虚张声势要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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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阳的唇红到不能看,面上残存泪痕,实在是爽过了头。
她靠着小哑巴拿来的枕头,任由小哑巴垂眼替她上药。
“你太瘦了。”
近距离看,楚纤身上的骨头太明显,一个一个恨不得突出来刺破皮肉,瘦得触目惊心。
浅色毛衣柔软贴住皮肤,试图遮掩这种病态感。
孟秋阳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担忧,更像某种嫌弃——嫌弃太瘦了抱起来硌骨头,或不健康状态无法照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