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吃;生气吧,吓唬他也没用;关键还不能蛮干,毕竟打又打不过他,祖宽在卢象升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上演一出巡抚殴总兵的轶事,只能一起饿着了。
因此卢象升算是得了祖宽死力,助他一同规劝士兵,使关宁军在郧阳忍饥挨饿,也尽量不侵扰地方。
驻军郧阳这几个月,祖宽从一介厮杀汉蜕变成了画饼小能手儿,整天跟士兵说‘等到出兵就好了’,出兵了又说‘等胜过贼兵就好了’,胜过贼兵没抢到多少战利,又说‘等我们去了陕西就好了’。
现在真到陕西了,粮道稀烂,甚至还不如在郧阳呢。
在郧阳府好歹有卢象升照顾着,军粮不够吃归不够吃,但卢象升一直在想尽办法找粮。
现在可好,湖广那边的粮食运不过来,他们兵马已至渭河,后方押粮的兵部湖广清吏司郎中才刚进郧阳府,走道儿还没祖宽奶奶腿脚利索呢。
户部的陕西清吏司更是离谱,他找西安府要粮,西安府城派出来的吏员却跟他说,粮食已经运到潼关了。
祖宽开始还挺高兴,寻思户部还挺靠谱儿,知道咱来陕西了,专门从河南运粮过来。
后面一打听才知道,嗯……兵粮是从西安府运到潼关了,这边压根儿就没给他们准备兵粮,甚至还害怕粮草在西安城里被刘承宗抢走,这才把钱粮都往潼关送。
祖宽这个大老粗板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他跟刘承宗的塘骑仅距一箭之远,离自己的晚饭却有三百五十里之遥。
至于西安城里的粮,那更不可能了,刘承宗扯地连天的大军驻扎茂陵,正跟同宗的刘彻说悄悄话,打听西安府的风土人情呢。
元帅军离西安城仅六十里地,城里就指望着他们跟刘承宗在渭河沿线对峙呢,可不敢把他们放进城内,此时城内正在给他们运粮,不过就算运到也后天了。
显然,祖宽是命中注定吃不上这顿晚饭。
但关宁军等不了,祖宽给他们画了太多的大饼,再不实现恐怕就得跟上一任援剿总兵官邓玘一样跳城墙了,今天必须让士兵吃上饭,渭河南岸是他们维持军纪的最后界限。
因此祖宽也只能顺水推舟,渡河第一时间就去打粮。
至于事后朝廷惩罚怪罪,谁也顾不上那么多,最多就是个误会:根据关宁军得到可靠情报,北岸诸县已经降贼。
他们必须降贼,没降也降了。
只不过祖宽带兵劫掠,就苦了率领镇筸兵的杨正芳。
杨正芳出身湘西豪族,祖上是元末的辰州义军元帅杨汉,有辰州府沅州卫指挥佥事的世袭官职,父亲都指挥使杨国柱于平播战役中伏阵亡。
天启四年,杨正芳年满二十,承袭了指挥佥事一职,随后于奢安之乱中凭借麾下镇筸军立下战功,今年不过三十岁,便得了副总兵的官职,是湖广健将。
起初杨正芳对攻入关中的刘承宗不存在畏惧,他在湖广跟高迎祥、张献忠都交过手,河道密布、山林纵横的郧阳山区也是镇筸兵的主场,谁在那种地方都会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但是当辽兵渡河后随祖宽去找粮食,杨正芳心里就有点抓瞎了。
因为镇筸兵也好、毛葫芦兵也罢,都是长于搜山绝谷、跋山涉水的山地步兵,作为两个以特殊兵种组建的营,尽管确实拥有独立作战的能力,但编制当中仅有少量马队作为侦骑,他们就连塘兵都是步卒。
而渭河北岸,是一马平川的大塬,说一句无险可守并不过分。
他们驻军的方圆五十里内,唯一能称得上‘山’的地方,是汉武皇帝的坟头儿。
更可怕的是唯一一座‘山’,还被刘承宗占领了,正在那跟自家老祖宗说悄悄话,打听关中风土人情呢。
祖宽前脚带兵离去,杨正芳后脚就做出两手准备,一边命镇筸兵就地掘壕、设陷马坑,一边让渭河南岸的雷时声先别急着让军兵渡河,赶紧把拒马栅送过来。
除此之外,他还让雷时声给商洛道催促兵粮的卢象升报告,依照目前情况,请求先停止进军,退回渭河南岸。
但这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了,因为刘承宗的驻营地离前线更近。
关于辽兵前脚抵达战场,后脚跑去抢劫的事儿。
刘承宗和张天琳都受到很大震撼。
其实张天琳一直对元帅府参将这个官职没有太多归属感,尽管平日里标下弁兵打着旗、掌着号,吆五喝六的,但在他潜意识里,一直没觉得自己重新回到军队做军官了。
相较而言,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诨号‘大元帅’的大头目刘承宗麾下,诨号‘大营参将’的掌盘子。
因为不论是狮子营时期跟刘承宗合营,还是后来跟着禹字营一道进青海,直到他们变成大元帅府……张天琳前期是合营首领,后来是直接隶属于刘承宗的营将,也习惯有组织的劫掠大户豪家,习惯了。
所以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个流寇头目,投奔刘承宗带来最大的变化,无非也是让他的部下变成训练有素的流寇。
结果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