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水不止在自己心中感慨,还伸手拉住了旁边的徐非曲,准备与对方交流一番自己的心得体会。
徐非曲:“何事?”
许白水很真诚:“我方才产生了一些学术上的感悟。”
可能是“学术上”三字打动了徐非曲,她正色道:“愿闻其详。”
许白水一本正经道:“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那么我知道帮主看事准,就意味着‘智’,又知道自己看事不准,便意味着‘明’,所以如今随她行走,便算是‘明智之举’。而由此推广来看,咱们整个帮派,也都是江湖中难得的明智之人。说的简单点,就是整个江南武林中最聪明的帮派。”
徐非曲的表情已经从原本的有些兴趣,变成了“看你还能扯出什么偷懒的借口”,末了微微闭眼:“……也挺好。”
许白水略有些怀疑,徐非曲在“也挺好”之前省略了什么,比如说自己只是帮派客卿而不是在重明书院进修的学生,也是件挺好的事情……
就在徐非曲与许白水交谈时,朝轻岫也在跟李归弦沟通有关水银失窃一事的处置方式。
朝轻岫刚涉足江湖就直接成了一帮老大,缺乏解决事情的经验,很愿意跟别的江湖豪杰多沟通,于是询问:“若是由你自己处理樟湾税银失踪的案件,李兄又会怎么做?”
李归弦也知无不言:“在下的话,会先从孙相门下开始……”顿了下,道,“加以沟通。”
朝轻岫微微点头,觉得很是安心。
——反正大家大方向一样,她就不细问沟通的细节了。
朝轻岫道:“如今税银出了事情,不止柯大人那边,连本地县令也是责任难逃,哪怕在下只是从旁路过,也未必脱得了干系。所以无论是那位柯大人,还是那位寿县令,都必然会想法子将责任推到最好欺负的那一个的头上。”又轻轻叹了一声气,“如今看来,这个人说不定便会是我——在下武功平平,又缺乏深厚的背景,他们要真打算选朝某背锅,也不算毫无道理”
李归弦真心实意道:“若是果然如此,那他们实在是瞧错了人。”
朝轻岫微微一笑:“柯向戎是权转运使,寿延年则是本地主官,税银在樟湾不见,谁也不能彻底脱身,区别只在责任轻重而已。依照现在的情形看,既然银子出库之前经过检验,那么与柯向戎相比,寿延年本人脱罪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又道,“所以我想劳烦李兄一件事。”
秋天的风里夹杂着桂花的香气,李归弦看着朝轻岫,几缕碎发落在他的额头上:“姑娘请说。”
朝轻岫:“我有些话要想传达给两位大人,却又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所以待会麻烦李兄悄悄将非曲带到县衙一趟,然后再将她带回来,期间尽量莫要叫旁人发现非曲在做什么。”
若是换了旁人听见朝轻岫如此说,说不定得深思熟虑一下再做答复,不过李归弦作为跟朝轻岫曾经有过合作的明智之辈之一,深知放弃思考也有放弃思考的优势,
于是毫不犹豫点头:“好,我明白了。”
朝轻岫:“县衙内高手不少,若是遇见了那位闵爷……”
李归弦毫不犹豫:“我会尽力说服闵哥。”
说话间,李归弦余光忽然瞥见边上的案几处摆着一盘残局。
黑白两边还在试探,并未进入厮杀阶段。
他听说朝轻岫的棋艺很好,屋里摆着棋盘,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朝轻岫注意到李归弦的目光,微微一笑,伸手移动了一下上面黑白子,随后棋盘上原本还在相持不下的局势立刻紧绷起来,随后笑道:“李兄要试试看执黑子吗?”
李归弦当年也随师父学过围棋,能看出了白子那边不容易赢,既然朝轻岫问,他便就坐到了黑子那边去,斟酌着下了数着。
两人下棋速度都不慢,片刻功夫后,局势却逐渐向着白方偏去。
李归弦停下动作,再度观看全局,这才意识到,远来白子那边伏着一个陷阱,他方才却没能察觉出来,于是一着不慎,渐露颓势。
朝轻岫捻着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轻响:“你瞧,棋盘上局势看着可怕,若有胆子不加理会,便为正解。”
下到这里,徐非曲已经将手上事务处置完毕,朝轻岫也就放下棋子,对李归弦点了点头,又道:“前些日子,唐捕头也给六扇门的人写了信……”
李归弦:“唐驰光喊来的人是燕雪客,他现在就在城外。”
朝轻岫注意到李归弦话里的关键词,微微扬眉:“现在?”
李归弦解释了一句:“外面关卡太严,燕大人不好翻墙,于是让我顺路去县衙那边带句话,好让他可以快些进城。”
燕雪客固然明白事急从权的道理,也不介意翻墙,但若有人能帮着通知一声,当然最好不过。
徐非曲等人:“……”
案情也交流完了,棋也下过了,也不知道在自拙帮分舵安然待着的李少侠,还记不得记得城门外正蹲着位花鸟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