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朝轻岫说出那句在箱子上做了记号的话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燕雪客觉得自己眼前的场景十分眼熟,仿佛之前在涌流湾时见过,区别只是袁中阳当初布局复杂了点,朝轻岫与之对弈时,也做的复杂了点。而樟湾这边的事件比较简单,所以朝轻岫便只是随手在棋盘上下了数子,确保情况不脱离掌控就行。
这位自拙帮帮主强悍的不止是观察力,更是对全局的把控力。
燕雪客开始思考,朝轻岫为什么要让柯向戎跟寿延年打那一场。
他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两派人马各有靠山,一个弄不好,或许会联起手来,将黑锅甩到她头上。
而朝轻岫又岂是会愿意给人背锅的性格。
既然柯向戎与寿延年表露出了敌意,哪怕那些敌意尚且处于萌芽阶段,朝轻岫也定要及时进行清除,之后她的回应也非常促狭——柯寿二人有意联手,那她就让这两人不但无法联手,还得互相攻击,直至一者以死亡的状态出局。
至于寿延年,朝轻岫没必要现在就给他安排好身后事,毕竟只要案件查清,六扇门那边就能沿用固定流程,为偷窃税银的主谋安排上一个秋后问斩套餐。
按照朝轻岫的推断,失窃的税银此刻就在县衙库房当中,等赶回去后,在寿延年本人没有提出异议的情况下,燕雪客又自行批了条子,派人打开库房大门,陪着朝轻岫进去检查。
江南一代商贸繁华,樟湾又有港口,府库中的税银其实并不少。
朝轻岫从荷包内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捏碎蜡壳,将其中的粉末混合进清水之中。
碗中的清水一点点变成了紫色。
朝轻岫道:“将药水喷洒到府库藏银上,看看有没有那块银子变红。”
众人依照她的安排喷洒药水,其中李归弦眼力最佳,只见他衣角微飘,须臾间已经在库房中走了一过一个来回,回来时,手上托着三块银锭。
“颜色变红了。”
朝轻岫:“我帮有种特别的药丸,它的粉末一旦与方才调制的药水接触,颜色便会发生改变。”
她没告诉别人,手中的药水是自己用牵牛花汁液做的酸碱指示剂,至于那个药丸,则是之前研究化尸粉的副产物。
——朝轻岫总觉得化尸粉是酸性的,经过指示剂的验证后,更是确定了这一猜测,觉得之所以目前市面上流传的同类产品质量不行,多半是因为浓度不够……
燕雪客也终于明白。
朝轻岫当日必然没有靠近运送税银的队伍,不过以她的功力,纵然站在酒肆中,也可以凭手中药丸击穿木箱,内劲撞击之下,药丸自然裂开,里面的粉末就洒在了箱中银锭上。
寻常粉末无法保留这么长时间,不过朝轻岫在制作药丸时,模仿了北臷那边的异香“不审”,区别在于“不审”的确有种似有若无的芬芳,而朝轻岫做的小药丸,只有一点淡淡的药草气
味,很不明显。
朝轻岫检验税银时,许白水一直跟在她边上全程记录,等众人找到会变色的银锭后,还让旁观者在结论边签名盖章,证明此事并非弄虚作假。
燕雪客:“不过依照燕某看,府库内的税银虽然多,数量却不正常。”
朝轻岫翘起唇角:“燕大人也瞧出来了,想来正因如此,寿县令才要兵行险着。”
唐驰光思忖:“朝帮主的意思是,寿县令府库内的银两不足,所以才想偷走柯大人运送的这笔税银来填自己的账?”
朝轻岫:“大概便是如此,毕竟税银怎么说都是在樟湾失窃,寿县令必然会受到影响,就算有人为他说好话,也难免遭到申斥,甚至于贬官流放。然而私下贪墨府库银钱,导致如此巨量的钱款缺口,依照当今天子的脾性,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与死亡相比,贬官自然不算大事,而且过些日子,说不定陆月楼会念及寿延年劳苦功高,请京中郑贵人替他说情,还会有机会官复原职。
燕雪客眸光闪动:“如此大的谋划,绝非一天就能想出。”
朝轻岫唇角微翘:“就算计划可以一天想出,前期准备也必然无法在一天之内便完成,那么寿县令又是如何确认自己所谋不会落空的?”
燕雪客沉默良久,才回答:“自然是有人跟他里应外合。”
朝轻岫抚掌:“燕大人所言极是。”
柯向戎带来的队伍在樟湾只准备待一日,别说寿延年,就算比他厉害十倍的人,也不会有能耐在一夜间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妥当。
所以早在税银抵达之前,寿延年就确定会有大笔钱财会经过自己的辖区,提前备好了能够鱼目混珠的箱子跟那些石子。
朝轻岫:“不过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樟湾前后都有城市,寿延年如何确定保护税银的队伍一定会在此地停下?樟湾后面就是楸冶,走水路半日就能到,而官船抵达樟湾时还不到中午,继续赶路,在下游城市再停留,反而更加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