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九月中旬离开敦煌,冬天路难行,进京可能要到腊月了,路上若是再耽误一下,明年开年了可能才把棉种的消息送到皇上眼前。有洪池岭上的雪山挡着,朝廷来使抵达敦煌时最早是在三月中旬,那时她的棉种都种下了。
“好。”她一口答应,“路上天冷,我给农监准备一身棉衣。”
农监道声谢,说:“你这里要是缺人手,你尽管开口,缺人缺物我去给你寻。”
隋玉笑了,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这里织布的人手少,棉线搓出来了,你拿走让城内的织布坊张罗,关于染色和织法,织布坊更擅长。”
农监一口应下。
说着话,三人到了客舍,客舍前的空地上晒着今早摘回来的棉花,大壮坐在树下守着。
两只大黑狗睡懵了,人走近,它们才醒过来,腿还睡麻了,起身迎接主人的时候一瘸一拐,吓得隋良以为谁把它们打瘸了。
仆妇们在第二进
客舍的仓房里绞棉线,五台织机都用上了,走进客舍就听到织机的咯吱咯吱声。
隋玉敲了下门,她进去说:“怎么在仓房绞线?仓房光线不好,伤眼睛。”
“仓房凉快。”仆妇说,“您刚回来啊?”
“对,绞多少线了?”
“都在隔壁仓房放着,钥匙在大人手上。”
隋玉又出去,走前交代:“我让人把茶舍的门打开,你们把织机搬进茶舍,绞棉籽绞棉线的时候在茶舍里弄,光线暗了就点油盏。”
赵西平听到声已经出来了,他看见农监,又看隋玉从第二进客舍出来,他进屋拿上钥匙去开门。
“有一百斤(汉代斤两)棉线了,应该是能织一匹布了。”他说。
门打开,隋玉和农监一起进去,棉线缠成一个轱辘一个轱辘放在架子上,她拿下一卷线找到线头扯开。于她来说,这种棉线有些粗,但对农监来说很是惊艳,比蚕丝粗,比麻绳细,还不易断,而且手感摸上去柔软不扎手。
“好。”他激动道。
“这些你拿走。”隋玉说,“要是织毁了,责任在你。”
农监没生惧,他用麻袋装走一百斤棉线,牵着毛驴驮走了。
“吃饭了吗?”赵西平问。
隋玉摇头,“在油茶铺子被他逮到了,匆忙喝了碗油茶就回来了。”
“有个商队明天要走,翠嫂在忙着蒸包子,你去吃点,晚上让人宰两只鸡炖罐汤。”赵西平说,“农官之前跟陈老见过面,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你去问陈老。”
隋玉摇头,“既然已经有结果了,过程我就不好奇了。”
“姐,刚出锅的酸菜鸡蛋包子,快来吃。”隋良已经吃上了。
隋玉吃饱喝足洗个澡洗个头,换洗干净,她倒床就睡,一觉睡到天黑。
养足精神,隔天一早,隋玉又忙开了,她请来木匠,让木匠用打磨光滑的木板做个六尺宽七尺长的木框,再比照着尺度钻孔,钻出来的孔隙里塞上光滑的木条,这个最后成型时宛如是四根木耙嵌在一起。
做这个东西不复杂,但工序麻烦,尤其是她要求的精细,木框做成两天过去了。
这期间,五个仆妇又绞出十斤的棉线,隋玉拿来棉线开始绕着木框上插着的木栓做棉线网。
上辈子她上初中的时候,她奶的身体快不行了,老人家死前惦记着给她准备八床新棉被做嫁妆。初二的那个暑假,她跟着老太太背着棉花去赶集弹棉花,也就那一次,她大概了解到棉被是怎么做成的。
棉线绕成经纶网,先是横着排列再竖着排列,最后斜着再绕,棉线都用了一斤,织成的布拿去筛土都不会掉灰。
绞去棉籽的棉花称十二斤铺在网床上,隋玉拿来找木匠做成的大弓,让二黑扛着弹棉花。
“牛皮弦粘上棉花,你用这个木锤刮皮弦,对,就是这样,把棉花坨弹成绒子。”隋玉满意了。
旁观了多天的仆妇们用另一个木框开始织棉网,棉网织成,二黑也把棉花弹好了。
隋玉拿上棉线在蓬松的棉花上继续绕线缠经纶网,之后用光滑的木饼把棉花压了又压,从木框上倒扣下来时,一床十三斤六两的棉被做成了。
另一床棉被做成是十四斤整。
因为是要献给贵人的棉被,隋玉用缎花锦做被面,交给农监的时候,她嘱咐说用棉布或是麻布做被面,盖在身上最舒服。
农监拿出织成的一匹鹅黄色棉布,说:“你再用这个裁做一个被面,献上去的时候可以做对比。”
隋玉依言照做,待送走农监,她着手为自家人做棉被和棉衣,辛苦了一年,该轮到她享受了。
“玉掌柜,你的棉被卖不卖?你开价,多少钱我们都买。”早就留意到这个动静的客商们找上门。
“不卖棉被卖我二百斤棉花也行。”另有客商说。
“卖我一百斤就行,我不贪。”
其他人齐齐瞪住这个他,这个杀千刀的商队怎么还不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