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出门了。
隋玉不打算走远,她带着老两口和兄嫂三人往北走,去看她去年才入手的十亩荒地。去年夏天张顺他们还在家时用骆驼拉犁犁过一茬,入秋忙完地里的活儿,丁全和一黑又用骆驼拉犁犁一遍,赶在下雪前施过一道粪肥。
赵老汉踢开雪抓一把土搓了搓,说:“沙子多,这地怎么养都种不成庄稼。”
“可以种萝卜。”隋玉接话,“萝卜种在沙土里,只要肥施的够,它反而比种在菜园里长的大,拔的时候也更省力。”
赵老汉不清楚,他家地多,攒的粪肥都施到庄稼地里了,施过肥的地用来种庄稼,压根不会用来种萝卜。
“可惜两地隔的远,不然我能来你们这儿拉粪肥回去肥地,家里攒的粪肥年年不够用。”赵大哥不眼馋老三一家赚钱,也不眼馋他们房子大房子多,他就眼馋牲畜圈后面的大粪坑,一看见就走不动道。
“酒泉跟张掖隔得近一点,你们要是想要粪肥,我让
甘大留着,夏天的时候你们去拉。”隋玉说。
“当初怎么不在酒泉盖客舍?”赵大嫂问出一直想问的,“客舍盖在酒泉,我们也能帮你盯着。”
“商队从敦煌前往酒泉,或是从张掖去酒泉,两郡之间隔着六七天的路程,他们备的粮草在路过酒泉时还有剩的,人也还没到最疲乏的时候,很多商队都是进城停留一两个时辰,补些东西就出城了,不会留在城里过夜。”隋玉解释,“我选择客舍盖在哪里,都是按照商队赶路时歇息的习惯和状态选址的。”
赵大嫂脸皮发烫,是她小人之心了,她还以为是隋玉有意防着婆家的人。
“做生意讲究还挺多,难怪你能赚钱。”她是彻底服气了。
“弟妹——隋玉——”赵一嫂站在客舍的背风墙后大声喊,见隋玉终于听到声看过来,她招手示意她回来,“你家来客了。”
“你们继续转,我回去看看。”隋玉往回走。
她一走,其他人也跟着回去,要不是顺着她的意,其他人压根不会出门,从西边吹来的风还掺着黄沙,打在脸上跟针扎的一样。
赵老汉看向河西边的一墩黄土坡,说:“你这地要是想种庄稼,就把那墩黄土买下来,让人挖来铺地里。”
“不好买,这是仇家的。”隋玉摇头,“旁人能便宜把黄土买到手,我们出高价还要跟人说好话。不买,这十亩地我不打算种庄稼。”
赵一嫂还缩在墙后,看人走近了,她才绕过来,说:“有人来给你拜年,提了好多东西,隋良看样子也不认识,他让我来喊你。”
隋玉加快脚步,见小崽站在厨院外面招手,她直接走过去。
“是城里锦绣织布坊的人。”小崽先跟她透个口风。
“我姐回来了。”隋良听到声起身,他迎过去介绍说:“姐,这一位姓杜,是锦绣织布坊坊主的一叔和侄子,王农监拿来的棉布就是在他们织布坊织的。”
“玉掌柜,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杜季白先声打招呼。
“这话该我说才对。”隋玉笑言,“久等了。”
“没有没有,贸然上门,是我们唐突。”杜季白坐下,说:“想必玉掌柜见到我们是一头雾水,我也不兜圈子了,这趟过来是受我大侄子,也就是织布坊的坊主杜靛青所托上门给你们拜个年,看你什么时候得空,他上门跟你谈个生意。”
隋玉瞬间了然,直接问:“关于棉花?”
“哎。”杜季白笑着点头,“托王农监的福,世上第一匹棉布诞生在我们的织布坊,在那之后,我们一直念念不忘。不瞒玉掌柜,棉布跟麻布相比,不仅软,吸水性还强,这代表它上色容易,还容易固色。你看看……”
候在一旁的小伙子解开桌上的包袱,把里面的褚色芦花袄、月白色的帛布单衣、海棠色的罗裙、以及鸦青色和薄柿色的帕子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隋玉走近打量,杜季白一一给她介绍布的织法,什么平纹斜纹缎纹,还有各种颜色。
“年前在西城门门口见过你一次,我们估量着你的身形给你做了一身冬衣。”杜季白看出隋玉对织布的织法没什么兴趣,他立马改口,说:“不管生意成不成,这些衣裙都送给你,算是谢你让我们看到世上另一种衣料。”
隋玉道声谢,她想了想,说:“初四那日我应该是不用待客也不用走亲,杜坊主那日要是得空,我在家等他。”
“好,初四那日我们再来拜访。”杜季白起身,“我们不再打扰了。”
隋玉跟出去相送,她看了眼沉默的小伙子,问:“你们家的人名字都带有颜色?杜坊主叫杜靛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之意?”
“是,这是我儿子,他叫桑紫。”
“很好听,我家种的就有桑树。”隋玉说,“你们家还有什么孩子?又叫什么?”
“我有个女儿,她叫藕荷。”
隋玉“哇”的一声,“你太会取名字了。”
“靛青有个妹妹叫梅染,他小女儿叫艾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