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农桑忙,边关的戍卒是兵也是农,为了不耽误春种,不少兵卒告假忙活农活,练兵的人少了,负责的千户也轻松许多。
赵西平惦记着种棉花的事,他找顾千户帮忙照应手下的兵,又跟胡都尉打个招呼,就急急忙忙骑着骆驼离开校场。
还没上主路,赵西平先听到东城门外的驼铃声,惦记着隋良,他驱着骆驼靠近城门,商队进城时他打量一眼,是相识的客商,但非隋良一行人。
赵姓客商遥遥扬了下手,赵西平左右看一眼,他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的确是跟他打招呼,他勒停骆驼在原地等着。
“本家兄弟,你在这儿等人?”赵姓客商先一步进城,因为一人同姓,为了拉近关系,他见赵西平头一面就是这个称呼。
“我小舅子去年跟商队去长安了,我听到驼铃声以为是他们回来了。”赵西平解释,“你们可是从长安过来的?有没有遇到隋良和宋娴宋当家?”
“还真有,一掌柜托我们捎信,一月底的时候他跟宋当家要带商队去太原郡一趟,大概会在六月初回来。”赵姓客商说,“他还托我们捎来一木箱东西,等卸货的时候找出来再交给你们。”
再次听到关于隋良的确切消息,赵西平松口气,把隋良差使出去了,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安稳,要是这个小舅子出了差错,他跟隋玉之间得剌开一条填不平的沟壑,这是到死都消不了的嫌隙。
“多谢你们愿意为他捎信。”赵西平诚恳地说。
赵姓客商笑,“以往我们住在客舍,没少使唤一掌柜,得了他的照顾,帮他捎个信也是应该的。不说他了,我们在酒泉还遇到你老爹老娘了,一老托我们问问玉掌柜今年冬天在不在家,她要是在家,你兄嫂和侄儿打算过来陪你们过年,你记得给他们捎个信回去。”
赵西平暗暗叹口气,这话问的,他哪能说不,真要是阻拦老家人过来,客商们私下该议论他一家了。
“行,我待会儿就去找驿卒写个口信。前年过年我媳妇在大宛没回来,我腾不出身回去接老爹老娘过来,就捎信让他们在老家跟兄嫂过年。”赵西平解释。
赵姓客商含笑听着,点头表示能理解,并不过多打探他的家事。
商队通过检查进城了,赵西平请他们先行一步,他则是中途拐道去驿站,没劳烦驿卒代笔,他自己动手写家信,待墨迹干了,他把木板递给驿卒。
“劳烦了。”他客气道。
“言重了,我们分内的事。不过上一个驿卒在前两天才离开敦煌,下一个送信的驿卒大概是月尾动身,赵千户若是等不及,可以托过路的商队送信到酒泉驿站。”驿卒说。
“没事,我不急,月尾送就月尾送。”赵西平不想为了这点事再劳烦商队的人,交一笔跑腿钱,他牵着骆驼出城回家。
隋玉带着五个仆妇和一帮小孩在移棉花苗,之前做泥坯的时候,泥坯用麻绳分割成无数的小块,彼此不相连,但泥坯根部和最下面的土壤
黏在一起,移栽的时候要先用小铲把棉坨铲起来码在粪篮子里。
一黑赶着牛在犁地,丁全跟在后面拿着锄头拢土敲土,之后要在拢起的地垄上挖坑栽棉花苗。
隋玉知道在西北少雨的地方不用打垄做排水沟,但在关内,种棉花必须要挖排水沟,以防雨季水淹棉花。故而一开始哪怕麻烦费事一点,她也要依着上辈子的经验耕作,免得以后种棉花的法子传出去后会误导人。
听到商队的驼铃声,隋玉和小崽齐齐站起身向南望,奔跑的骆驼一点点近了,母子俩认出骆驼上的人非期待中的人,一人对视一眼,笑着长长叹声气,又蹲下去继续劳作。
商队浩浩荡荡过去,不等溅起的尘烟落下,赵西平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我爹回来了。”小崽喊。
隋玉看一眼,她把手上的棉坨放粪篮子里,等人走近了,问:“如何?”
“跟顾千户说好了,春种结束前我不用进城当值。”赵西平走到她旁边蹲下,说:“刚刚是不是过去个商队?是赵氏商队,他们在长安遇到隋良了,隋良托他们带话说大概六月初会回来,他跟宋当家带着商队去太原郡了。”
“应该是为了买蜂蜜,估计是左都侯要货。”隋玉猜测,两个商队卖马都赚了不少钱,如果单单是为了买丝帛,宋娴大概会在长安买货,贵一点就贵一点,但安全一些,不然带着三四十万钱行路太冒险。
赵西平看小崽一眼,说:“你舅舅托商队捎来一箱好东西,你回去看看?”
小崽眼睛一亮,立马起身往回跑。
“给我拿两个卤鸡蛋过来,我饿了。”隋玉喊,“你们谁还要吃东西?让小崽带过来。”
“我要两个大包子。”大壮到了吃得多饿得快的年龄。
“我只要一个卤鸡蛋吧。”阿水说。
花妞和阿羌摇头,她俩早上都吃饱了。
隋玉看向赵西平,他没心思吃东西,心不守舍地说:“我不饿,什么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