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郎君揽住范郎君的肩膀,吊儿郎当朝罗纨之一抬下巴,道:“你这个女郎谁家的?又是仗了谁的势?说来听听?啊——我先告诉你,我姐姐可是常康王侧妃。”
将来常康王登上王位,他就是国舅爷!
常康王?
罗纨之惊了下神,不想那准备效仿陆国舅的郎君几个健步就走到她的面前,右手掀开她的幕篱垂纱,往里面探头,痴迷地微眯着眼,“美人你谁家的?仗了谁
的势啊?”
罗纨之飞快解开系带,把幕篱扔给了他,自己连退了几步,那纨绔把她的幕篱朝后一丢,步伐紧随上前,口里还跟车轱辘一样倒腾那两句话。
“美人你谁家的?仗了谁的势?”
哒哒哒的马蹄声忽然自巷尾响起,还未待人看清,一匹高大的黑马扬起前蹄,狠狠踏在纨绔面前。
他当即一个脚软,险些跪了下去,可寒芒一挥,一柄剑出现在他的脖颈下。
他的腿半弯不弯,哆哆嗦嗦。
“我的,仗着我的势,够了吗?”
纨绔抬起惊恐的双眼,对上谢三郎幽寒的眸眼,他举起两只手,涕泗横流。
“够够够!三郎饶命啊!”
谢昀把剑一收,那纨绔软倒在地,还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不想谢昀单手控着缰,黑马侧身踱步,铁蹄一扬一踏,正好踩在他的右手上。
很清晰地一声“咔嚓”让人毛骨悚然,顿了一息才响起纨绔杀猪般的惨叫。
罗纨之还没从这些变故之中回过神,谢昀已经下了马,捡起了她掉落的幕篱,拍了拍灰尘,重新戴在了她的头上。
轻纱落下,隔绝的四周好奇的窥探,也让罗纨之看不清谢三郎此刻低头看她的眼神。
她的脑海里还充斥着他刚刚的那句话。
——“我的,仗着我的势。”
既专横又霸道,但一字一句皆在护她。
他难道并没有因为她的不配合,恼怒、生气,不打算再理会她了吗?
罗纨之不禁后退半步,心里百味杂陈,虽然感动万分,但话到口边就变得十分生硬:“三郎……多谢你。”
谢昀看着被她拉开的这半步距离沉默须臾,低声对她道:“卿卿,你难道没有心的吗?”
罗纨之莫名得了这么一句,谢三郎已经翻身上马,与外面的部曲汇合,纵马出去,只留下了两人收拾这残局。
严峤的伤势很重,罗纨之和南星把他送到医馆,垫付了药钱,让坐堂医好好为他疗伤。
那几个受伤的孩子也在外面痛得哇哇哭,但好在他们只是皮外伤,没有像严峤这样内伤外伤加在一起。
罗纨之担心他的安危,请求谢三郎留下来的侍卫帮忙看守他一夜,侍卫自是答应。
严峤还在昏迷,不知道罗纨之为他安排的这一切,但是罗纨之也没有想过挟恩图报,所以带上南星回扶光院。
谢三郎今日要出城,是以不会回来。
罗纨之独自在屋中思来想去,谢三郎那句突兀的谴责令她心里惴惴不安,就好像她错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伏在窗台上闷闷不乐。
夕阳晚照,光被远处的琉璃瓦折射了一缕亮光,刺亮了罗纨之的眼睛,她偏头躲开,见到那光正好打在她衣柜的铜锁上。
她看了片刻,忽然从美人榻上赤足踩下,跑至衣橱边,从角落里找出她早晨刚扔进去的圣旨。
黄娟被她攥得发皱,又被她手心冒出的冷汗浸湿。
她蹲在地上,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展开了卷轴。
在细白娟之上,皇帝的字迹之中,原本空出的位置被人用端正的墨字填上两个字——谢昀。!
“那岂不是上门夫婿了?”女郎咯咯笑。
“上门夫婿多好啊,上面夫婿就不会欺负你们了。”
女郎们七嘴八舌提起要求,皇帝佯装苦恼一个个把世家的郎君们搬出来给她们配对。
罗纨之发现皇帝还真有做媒的习惯,像城东的媒婆,对这些郎君们如数家珍。
“怎么没有谢三郎?”
“谢三郎?那厮不解风情得很,无趣!”皇帝摇摇头,顺便递给罗纨之一个眼神,像是要和她寻求共识。
罗纨之抿了下唇。
谢三郎也不是不解风情……
“还不是郎君怕三郎?”女郎们揪他的短,挖苦他。
皇帝乐呵呵地捧着肚子,也不生气。
罗纨之看见皇帝脸上堆满了慈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头一回发现这个皇帝五官其实长得不错,只是那些肥胖的肉把他的容貌挤得变了形,就好像他这个人被一堆“荒唐”、“无能”、“废材”等点评掩盖,很少有人还能看见他还有一颗温暖的心。
他对这些年轻貌美的女郎并无亵.玩糟.蹋,像一棵大树,在这权贵的爪牙中保护了她们,为她们遮风避雨。
虽然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他救得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