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迟疑地说。
刚才是不是演得太过了一点?
缺钱——安室透这个人可能会缺钱,但是波本和降谷零都不缺,尤其是波本酒,到目前为止早就不知道以公济私地花掉了多少组织公款。
但如果直接否认,那无疑是在直白地告诉对方“我刚才说的话通通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度而已”,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想了想,他就很快自信地组织好了语言:“虽然比不上那些富有阔绰的人,不过靠自己努力能在东京有一席之地,能够吃喝不愁,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正面、拼搏、自强不息……以安室透的性格来看,他自觉回答得还算不错,完美贴合了“虽然身处逆境、却仍然不抛弃不放弃昂首前进”的积极形象,进退都算有余地。
“但你本来可以有更轻松的方式去实现你的愿望,”江奏非常怜爱地看着他,语气温柔,“不用像现在这么吃苦,每天到处奔走,整个人都晒成这样。”
安室透:“…
…”
呃。
别的不说,肤色这个问题??[,倒也不能怪太阳。
“其实也还好?”他开始有点看不透对方的出招路数了,只是本能地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提心,“……工作的话,吃点苦头,本来就是应该的吧?”
没想到对方一脸吃惊看向他:“你觉得吃苦是件好事?”
“那当然不是。”金发青年干净利落地否认,“只能说是一种为了达成目的,不得已而经历的磨砺?”
他苦笑道:“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想顺顺利利地就把事情做好呢?”
工作狂是因为他出于负责的目的尽力完成工作,又不是因为喜欢工作,只工作不休息是反人性的。
稍微诉了诉苦合理化动机,安室透又重新拉回积极向上的基调:“我经常跟在毛利先生身边学习,就是希望能够为将来打好基础,不管是去当侦探还是去当警察都不至于一无所知,这也算是一种未来的修行吧,只要最后能实现愿望,在那之前,累一点也是可以忍受的事。”
“我明白,”江奏微笑地看着年近三十还一脸娃娃像的男人,突然又在这杯一边一脸真诚,一边撒谎又毫不眨眼的波本酒中品出了新滋味,觉得就算走远了也不是不可以喝一口回头酒,“我这个人最喜欢……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有梦想的男人了。”
安室透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谢谢京极小姐的欣赏。”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如遇知音的高兴。
“但话又说回来,”江奏话锋一转,“工作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也有价值实现的区别,虽然在波洛咖啡厅工作,你同样可以用周到的服务让客人高兴地度过美好的时光,给他们带来一天的好心情,但从社会意义和价值回报的角度上来说还是有局限的,如果有远超这个职位的实力,那就可以选择去做更有回报率的事情。”
“的确如此。”安室透也赞同。
工作的确不应该有高低之分,但他一向认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重的责任。
“如果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侦探或警察,一定可以为社会提供更大的帮助。”
她言辞诚恳,情深义重:“我想,日本的警察团队最需要的成员,就是像安室先生这样充满正义又乐于助人的人。警察这个职业是崇高而神圣的,是维护公众秩序的第一道防线,不可能也不需要被侦探拯救。能把警察当好的人,除了要具备最基本的责任心之外,还要对自己的身份具有充沛的热爱,要有无私奉献的精神。”
安室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京极理奈在对警察的看法这方面的表述的确深得他心。
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对方说这些话时对警察的尊敬并非造假。
一个不尊重司法、轻视警察的人,哪怕别有目的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也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真诚得发自心底,在这个“警察需要依靠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拯救”的社会大舆论环境下,还能听见这番言论,要说心里毫无动容,
绝不至于。
“没想到京极小姐对警察的评价这么高。”安室透略显意外地说。
“我对警察的评价是很高。”她没有否认,“但那是因为对你的评价更高。”
安室透微微愣住。
“……对我的评价?”
江奏轻易地望进了那双显得有些过分沉寂的紫灰色眼眸里。
第一个把眼睛比喻成心灵的窗户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她现在看见的这扇窗户,上面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紧密的锁,让人无法窥见真实的内在,只有玻璃上反映出的无数虚浮的光影,能看见许多映射,唯独看不见锁上窗户的主人自己。
“只要想到安室先生会成为警察,我就对日本未来的警界升起了信心,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无药可救。”
这话说得太过温柔熨帖,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