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摸出自备小药包:“我带了药。”
弯腰的动作都会扯痛伤口,尹萝给自己塞了颗止痛药,碰到了伤口便晓得更大的难题——
碎屑尘土不算什么,膝盖处的布料和伤口黏到了一处,要分开才是最难办的。
尹萝随身带了匕首。
平平无奇的普通用具。
裴怀慎给的那些珍贵东西她一个都没带走,包括那枚铃铛样式的护身法器,生怕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尹萝抽出匕首,再次弯下腰,冷汗滑没鬓边,她的呼吸紊乱且沉。
泛着寒光的刀刃接近鲜血染红的膝盖,拿的并不十分稳当,刀尖毫无征兆地颤了两下。
沈归鹤忽而开口道:“尹二小姐若不介意,可由我代劳。”
尹萝看向他。
“伤口要清洗过才好上药。”
沈归鹤道。
尹萝在倔强和放任自流间没怎么费力地挣扎,屈从于种种现实的因素,将匕首交给了沈归鹤:“麻烦沈公子了。”
沈归鹤半蹲在她身前,持匕首的整只手臂都稳得没有半分动摇,刀尖落下没有实质感受,那块布料已经划出了四方的口子。
“会有些疼。”
沈归鹤说着,同时动了手。
“——”
猝不及防。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很有效,尹萝的眼泪还是瞬间飙了出来。本是生理性的,逐渐就变了意味。
对付姬令羽和裴怀慎的禁术反噬都是瞬时的,但也不是没有痛感。膝盖的这点伤反而在此时产生了一种延长的难过,越想要抑制就反扑得越厉害。
沈归鹤想要带她去清洗伤口,再度抱起就见她捂着眼睛无声无息地哭,想着遮掩,肩膀细微地抽动着。
他将她就近放在水畔,划下一截衣料,打湿洗干净了递到尹萝面前。
“尹二小姐。”
尹萝迟疑着从指缝间露出通红的眼,看见这暂且充当帕子的物什,懵了一下,接过后在掌心摊开,打量片刻后看向他破损的袖口,来回扫视。
“……噗。”
不期然地闷笑。
毕竟不是世家公子,沈归鹤这会儿除了出去任务都不离千鹤宗修炼,帕子这东西在他身上是没有的。
膝盖还是痛,又没那么难捱了。
尹萝用湿润的帕子擦了擦脸,一片黑灰。
突然尴尬.jpg
沈归鹤松了口气。
止痛药丸的成分大多相似,短时间内不能频繁地吃。待伤药敷上去便会好许多了。
他专注地垂首清洗伤处,混入了一点砂砾,还流了这么多血。即便未曾亲眼见到,也能想象得出她不久前经历了什么样的努力逃亡。
忍到这时才哭,已然很勇敢了。
取出砂砾的摩擦又痛又痒,尹萝条件反射躲了躲,沈归鹤正要取出最后一小块,下意识按住了她的脚踝。
“……”
“……”
水流无可避免地打湿了膝盖以下的布料,隐隐现出小腿的轮廓,纤巧莹白,本是磊落的出手相助,阴差阳错地滋生出几分不同寻常。
沈归鹤即刻放手。
尹萝装作毫无所觉地挑了个话题,避免尴尬:“沈公子是怎么知道我在涉义的?”
“鸟雀。”
沈归鹤不禁想起她的那句喃语,其间蕴藏的情绪令人难以轻易忘怀,“修习咒法者可驱使一二兽类,寻人时,鸟雀最为便捷。”
尹萝不解:“可我的容貌变化,气息也被后来喝的药掩盖了。即便一开始还残留了些,东洲与中洲相距何止千里……鸟雀是怎么辨认出的?”
沈归鹤道:“举止特征。”
那间药庐中,尹萝每日都会去见计如微,有时沈归鹤会看到她在屋外等候,有时则错身而过,有时则在屋内同她照面。
久而久之,便记下来了。
举止特征?
尹萝望着他不说话。
沈归鹤行礼,郑重道歉:
“是沈某冒昧。”
“谢谢。”
尹萝的声音轻而和悦,未见半分不快,徐徐地渐轻,“千里之外,跨越两洲,这等大规模地鸟雀驱使……很累吧。”
这样的口吻,不止是感谢,更有错觉般的温融将他笼罩。像是一位注视着他的故人,满载了说不清的种种,于归途相遇后发出的一声问候。
连同她切切来查看他是否受伤的那一幕,无声地在心底投映涟漪。
沈归鹤并未对上她的双眼,为自己毫无缘由的联想而愧对:“尹二小姐在折返的路上消失,将人寻回本就是我该做的。”
犹记那日尹萝离开后,时近黄昏,谢惊尘忽然前来。
计如微以为谢惊尘是来品茶论道,听见对方询问尹萝下落,才惊觉不对。
他们将药庐里外仔细寻找过,没有尹萝的踪迹。
甚至连疑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