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里传出封寒毫不掩饰的声音:
“我已锁定黑哨兵。预备击倒他——”
黑哨兵将一支带着刺刀的枪卡入地面上的一块钢板。如今他走到的地方恰好是纯净水冰块的运输通道,地下埋着错综复杂的管道。
封寒扣下扳机。
一开始只是一个细微的风声。
而后风声转换为哭嚎的呼啸,旋转飞出的子弹周围凝起美丽的极光,再汇聚成一个恐怖的旋涡,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笼罩在黑哨兵的上空。
黑哨兵此时一咬牙,手腕青筋尽显,将一大片钢板连钉拔起,甩向半空。
“碰!”
恐怖的爆炸在黑哨兵几l米外炸开,瞬间冒起漫天灰尘。漂泊信天翁继续低飞,急切地想看灰尘内部的景象。
等灰尘渐渐散去,露出了黑哨兵依旧站立的身影。
封寒填装第二颗子弹。
然而等烟尘完全散去,却是灰扑扑的黑哨兵。爆炸对他
并非全无影响,宛如乱糟糟但至少很白的头发此刻灰蒙蒙的,像在泥地里打滚了一整圈。衣服被飞溅的钢铁碎屑划出好几l道口子,脸上更是有着明显的擦伤,全身都是血迹,不知道是刚刚吐血弄上的,还是真的被打出贯穿伤。
封寒从瞄准镜中看到这一切,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忽然犹豫了。
他瞄准的不止是黑哨兵。
也是白煜月。
封寒此刻没有受伤,他脑子却好像被锤子敲击了一样,尖锐的疼痛刹那间贯穿了他。他的耳边回荡着沉重而绵长的叮响,这是爆炸后最容易患上的耳鸣症状,可他明明身在高塔。
最好的攻击时间点。
封寒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另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瞄准镜内。
所有人的耳机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北星乔上线。”
北星乔放弃了追踪逃跑的桑齐,半路赶回到亚历山大岛上,终于在一片狼藉中,找到白煜月的位置。
“你挡到我的瞄准方向了。北星乔,让开。”封寒嘴上这么说,此刻已经放弃瞄准。他不得不思考用一点对白煜月伤害更小的方式制止他。
“让开。”白煜月终于开口说话,带点许久没喝上水的沙哑。
眼见北星乔不知死活地往前走,白煜月身边已经凝起寒意森森的黑色棱形。
封寒不得不说:“北星乔停下来,他会攻击你。除非你有把握在近战打赢黑哨兵,或者你有什么精神域链接的小奥妙。”
“小黑。”北星乔则向白煜月说道。
封寒按住太阳穴,又不得不想怎样在保证北星乔安全的情况下把白煜月安全地放倒。北星乔他怎么想的?难道想弄旧情难忘唤起黑哨兵良心那一套吗?要是这套有用,白塔从前就不会一发现黑哨兵觉醒便立刻销毁!南极洲不会有人为此流泪。
可白煜月真的没有向北星乔攻击。
意识到这点的封寒莫名烦躁,不是针对白煜月,而是针对只能拿起枪支的自己。
很多人会叫白煜月“小黑”,夜巡组这么喊他是因为他的代号就是小黑,论坛的人这么喊他是因为不屑又忌惮,老师这么喊他是因为周围人这么喊。但很少有人知道,北星乔最开始起这个昵称,是在两人尚未长大的废弃塔里。
当时白煜月介绍黑哨兵的恐怖之处,北星乔则说,他一点都不觉得白煜月是黑哨兵,最多当“小黑”吧,于是从此就把这个名字当做专属昵称。然后他一把揉乱白煜月的头发,又说白煜月的头发很顺滑,摸了会上瘾。那时白煜月一点都不抵触。
而从那以后,北星乔便不再把“黑哨兵”当做白煜月的标签。
他迅速地看了一眼瞄准镜的方向,再看向白煜月,坚定说道:“我来制止你。但是我相信,你不是传闻中的黑哨兵。”
封寒通过耳机再次命令:“立刻离开,二级上士北星乔,不要妨碍我。”
北星乔答道:“长官,我不会选择让枪口指向白煜月。”
封寒:“我既然是你们的长官,我有义务保证所有人的安危。”
北星乔说:“你们想的太多了。”
封寒的心立刻被刺痛,他喉结滚动,似有千言万语。
北星乔当着白煜月的面,一把一把地装备好武器。他填装的弹头是训练用的子弹,仿佛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对打。
封寒看清这细节,不得不噤声,一种莫名的不甘心萦绕在他周围。他好像从一开始就选错了道路,而人生过往坚持了二十余年的信念逐渐出现裂痕。
封寒将目镜放大到最大倍数,准心对着白煜月的眉心,可学弟专注地凝视着北星乔。封寒心脏一点点高悬,宛若走在钢丝上。他的手指捏着一颗27mm的实战子弹,不安地来回摩挲。一些肮脏、不公、不义的私.欲正践踏着他的良心。
在某一瞬间,他好像不仅害怕白煜月受伤,也会害怕白煜月真的不伤害北星乔。!
封寒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