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揭开这个浴巾,那些建立于师生关系上的信任,似乎会立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艾薇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年少时,她也为自己的基因评级和难民身份而焦虑过,但这一刻,那些曾困扰过她的身份,如今也成了奢求。
她决定主动把浴巾打开,洛林却抬手,按住她的手,将浴巾边缘压紧。
艾薇闭上眼睛。
但他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艾薇紧紧抿着唇,无意间侧脸,一愣。
洛林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黑色手套。
此刻他离她很近,那双像被腐蚀过的手展露在她面前。
艾薇清楚地看到那整块的疤痕,狰狞,特有的腐蚀性伤害。与之相反的,则是洛林的装束,黑色整洁的军装端正,衬衫领口妥帖锋利。
再端正严肃的军装也遮挡不住那道扭曲的疤。
具备着强烈腐蚀性的酸雨和浓硫酸留下的伤疤的确很像,浓硫酸的疤痕创面界限明显,多有凹陷,而酸雨留下的更皱皱巴巴,泛一层不正常的白。
在这时,艾薇终于确认,那块手背疤痕就是酸雨的痕迹,完全不是什么化学实验。
洛林在说谎。
贫民窟的孩子,名字,他对黑暗区的熟悉,酸雨侵蚀的疤痕,荒废区……
艾薇猛然意识到,其实她完全不了解洛林。
她只了解浅浅的、作为老师、合约丈夫的那个表层,深层的洛林是什么模样,他的真实性格、想法……她都无从知晓。
“近二十年,有记载的,只有我五岁时候的那次酸雨,”前途不明,艾薇快速地问,“那时候的你应该只有十四岁;而且酸雨的范围是靠近第一区的荒废区,小范围的局部……”
“我不知道该称赞你聪明,还是夸你心大,”洛林说,“现在的你竟然还有心情讨论酸雨,接下来想聊什么?臭氧层空洞?还是飓风?”
“你身上有被酸雨腐蚀的疤痕,”艾薇说,“但十四岁的你不可能通过任何合法途径去荒废区,而且那一片,当时都是难民——”
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
意外地降临在荒废区的酸雨,刚好落在难民聚集的地方;那个时候的很多区都出台了关于安置难民的人文关怀政策,实质上,在每一个区眼中,这些逃难来的人民都是不安全因素……
进入自己区域的难民,自然是越少越好。
艾薇打了个寒噤。
“你当时也在荒废区?”艾薇说,“茨里用很难听的字眼骂你——”
“我用过更难听的字眼骂他,”洛林说,“与其在这里替我打抱不平,不如用你的小脑袋努力想想——或许能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视线在艾薇手上停滞许久。
他本不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这些无关紧要的部位上。
这会严重分心。
艾薇紧紧攥住的拳头,手背绷起血管,昭示此刻的用力,这双手决算不上柔弱,艾薇很健康,每次成绩都能拿到第一——如老师的评语所言,唯一能称之为缺点的就是冲动;手指内侧有很多茧,强化体能,锻炼身手,因为出身和基因测评被拒之门外的那些时间,她没有停止过努力。
等觉察到异样时,沉重感随之坠地。
艾薇从洛林脸上看到一种奇怪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会永远地沉默下去。
那张英俊的脸像冰封区,黑色的眼睛是置身烈焰的宝石,浮一层薄薄的冰。
她沉默半晌,问:“如果我真是非人类,你打算怎么做?”
洛林微微俯身,微卷黑发下,那双浓黑的眼睛注视着她茫然的脸。
“你看起来很容易被年长者欺骗,”他说,“如果今天和你说这些话的人是郁墨,你也会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这是笃定的语气。
艾薇问:“为什么你总是提他?”
洛林说:“倘若你不理解‘总’的含义,可以去图书馆借阅字典查一查。”
艾薇难得有了来回:“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至少三次。”
洛林冷淡:“这种频率难道很高?”
“至少比我们婚后做,爱的次数加起来多,”艾薇嘲讽,“难道你已经到了连一年三次都嫌多的年纪?”
“别用这种低级的言语来挑衅我,艾薇同学。”
“你斥责我的语言也不怎么高级,洛林上将。”
“你在嫉妒,”艾薇忽然意识到,她提高声音,“你在嫉妒郁墨。”
“笑话,”洛林说,“我嫉妒他什么?嫉妒他孱弱的身体,还是嫉妒他那只会小宝来小宝去的甜言蜜语?妄想也要适可而止,别以为所有人和你审美一致。”
不等艾薇说话,他冷冷:“停下,我不想为幼稚的争吵继续浪费时间。”
实质上,两个人的嘴都微微张开。
他们不自觉向对方倾斜,情绪和吸引力疯狂地拉近二人,理智却阻止向彼此靠拢。体内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