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在阳城城门外等了很长时间,渴了就去一旁的小溪边取水喝,饿了就在这山林中随便打两只野鸡野兔吃。他只是个普通木匠,打猎功夫不行,也没有专门的弓箭,因此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饿肚子,刚开始他还会数着天数,可时间久了,日升又日落,他也逐渐记不清到底过了几天了。
这些日子他在城门外的丛林里见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人生百态皆有,心境也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就在蒿几l乎等到绝望时,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此次的目标——燕太子的车队出了城门。
还未走近,只是远远望着,心中便立刻升起一股悲伤迷茫之感。
燕丹虽然是从秦国“逃”出来的,可毕竟还是上层贵族,身后好几l十辆的车队和一百多名侍卫,蒿这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识过这种大阵仗。他不再藏匿自己,走出山林,假装只是个想要进城的普通黔首,却被燕丹身边的侍卫给拦住了,这名侍卫的态度很不好,可能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位黔首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试图靠近太子的车架吧。
看着这位身材壮硕,面色不善,身上穿着皮甲,一副威风凛凛做派的护卫,蒿身体里的热血瞬间被浇灭一半,整个人都有些瑟缩。
莫说是透过重重突围刺杀太子丹了,自己恐怕就连眼前的侍卫都打不过吧。
他正灰心之际,突然传来了马蹄奔跑的声音,滚滚烟尘中,有人从远方策马而来,到了城门口,那人身姿矫捷地从这匹枣红色骏马上下来,找守门官兵核对照身贴。
这人二十几l岁的年纪,身穿轻便利落的窄袖胡服,腰佩长剑,一副游侠打扮,风尘仆仆的,腰间鞶带上系着一枚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琉璃佩,此人正是当年在咸阳灞桥上和姜珂分别的荆轲。
他离开秦国后,先后游历三晋和齐燕两国,性格沉稳了许多,他虽经常流连于市井酒肆,却也喜爱读书,胸有才学。
荆轲这些年结交到了许多各地的豪绅贤士和德高望重之辈,但与他关系最好,最亲密的,还是燕地的狗屠和高渐离,荆轲很喜欢和这二人一起在市肆之中击筑唱歌。
燕丹见到荆轲后,和对于蒿的不屑轻视不同,他亲自下车同荆轲交谈,言语间十分诚恳真挚,邀请他来燕国华阳台居住,日常间玉盘金饼,美人骏马,应有尽有供他享用,试图用这些来招揽荆轲。
然后被荆轲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多谢太子美意,不过轲现在还有要事去做,恐负汝之盛情也。”
燕丹还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荆轲无奈只好如实告知,他之所以离开燕国是要去榆次和一位名叫盖聂的剑术大师讨论剑术。
燕丹多次招揽未果,无奈只能放弃,眼睁睁地看着荆轲入城。
盖聂,盖聂……
被撵到外围的蒿口中反复念了好几l遍这个名字,忽然间眉头一纵,计上心来,放弃了刺杀燕太子这个想法,重新回到城中,尾随荆轲前行。
他从未学过追踪之术,不长时间
就暴露在了荆轲面前,荆轲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问他究竟是谁,跟着自己有什么目的?
蒿晃了晃手中的剑:“我叫蒿,之所以跟着你是想和你一起同行,去找盖聂先生学习剑术。”
荆轲本不想理他,却忽然感觉自己对面前之人的长相和姓名有些印象,于是他仔细回想,问道:“你是那时候姜珂同住一里的小娃娃?”
蒿点了点头:“对,我就居住在去坷……阿珂的旁边。”
听到姜珂的名字,荆轲的表情才和缓一些,蒿本以为他会看在姜珂的面子,同意自己和他一起走,没想到荆轲还是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提到姜珂也不行,趁我没生气之前,快点离开这里,不要继续跟着我了。”
蒿也是个犟种,就非要跟着荆轲一起走,荆轲有马可骑,脚程快,他撵不上,想了想后干脆自己也买了一匹马继续跟着他。
他的天赋很高,虽然是第一次骑马,也没人教他,但却能自学成才,几l天下来,居然没从马上摔下来。
荆轲赶路累了,靠在一颗大树上休息,终于开始了这几l天以来二人的第一句对话:“喂,那位小童。”
他问道:“我也精通剑术,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盖聂,不和我学?”
“我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蒿反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第一次听到盖聂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在心里对他很向往,按照阿珂的话说,大概就是我与盖聂先生很有“缘”,和你没有缘分。”
荆轲撇了撇嘴,不屑一顾,这孩子天赋还行,但是嘴巴太不讨喜了,就算是主动求自己教他剑术,自己都不教!
他口中有些发渴,拿起皮水囊喝了两口,没喝到,放到眼前晃了几l下,才发现原来水囊里的水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突然一片盛满水的巨大叶片被递到荆轲面前,蒿言简意赅道:“喝。”
荆轲:“你哪里弄到的水?”
蒿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