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燕丹一直将心思用在招募勇士,刺杀秦王上,所以无暇顾及宫城里这片烂摊子,他运气不错,经过数月的礼贤下士,还真求来了一位勇士。
这名勇士叫做蒿,盖聂的弟子,本是赵国人,自然和秦国有深仇大怨。
于是燕丹也将蒿封为上卿,像历史上对待荆轲那样对待蒿。
燕国的上卿含金量比秦国仓库里的老鼠都低。
蒿也算是荆轲的老相识了,于是某一天荆轲趁着夜色,私下里悄悄去拜访了蒿,结果他在蒿的宅邸才呆了不到半刻钟,就听到太子来访的这个消息。
荆轲在堂室内等待蒿,过了很久,蒿都没有回来,荆轲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提剑出了堂室,走到后院。
蒿站在后院的那颗槐树下,手中提剑,借着清亮的月光,荆轲看见他眼睛发红,浑身颤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燕丹倒在他旁边的地上,身上一片血红,荆轲走过去摸了一下燕丹的脉搏,果然,死得透透的。
荆轲:……
经常杀人的刺客都知道,处理尸体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杀的?”
蒿承认地很干脆:“对,是我杀的。”
蒿终于支撑不住
了,他跌落在地,依靠在旁边的槐树上:“原本我是想借机去刺杀燕王的。”
“荆轲前辈,这些年里我学会了很多道理,战争是很残酷的,所以一定会死人,就算我大父和阿兄不是在燕人手里,也会死在秦人手中,这就是我们闾左之人卑微的一生。”
“可是我心中的恨意重要发泄出来吧。就在刚刚,在这颗树下,我对他说刺秦之后,会死很多无辜之人。”
“这位身份高贵的燕国太子却告诉我,如果能用那些卑贱之人的性命换来秦王政,那是他们的荣幸,前辈你看,这世间黔首皆苦。”
蒿“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一时气不过,就把他给杀了,我的剑很快,他连痛苦都感受不到就死了。”
荆轲:“蒿,盖聂没有教你杀人之前要先想好怎么处理尸体这个道理吗?”
蒿摇了摇头:“先生只教了我杀人之后要补刀,确保敌人死透。”
荆轲吐槽了一句:“那还是不会教人。”
“现在外面全部都是燕太子的护卫,你有想过要怎样全身而退吗?”
蒿又摇了摇头:“先生说了,当下的痛快最重要。”
荆轲:“姜珂说了,杀人之前要做好周密的准备。”
就这样,俩人开始研究如何燕丹的处理尸体,其中夹杂着很多句“先生说过……”“姜珂说了……”,这一晚,姜珂和盖聂二人都莫名其妙地打了很多喷嚏。
“你等一下。”荆轲说完,立刻从后门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姜珂给他的化妆品分装拿了过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刺客,当然要学会伪装了,荆轲拿起各种型号的小刷子在蒿脸上一顿鼓捣,蒿再次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模样居然和燕丹有了四分相似。
再加上蒿和燕丹身形相似,这些天来又和他相处密切,对他的神态举止很熟悉,穿上和燕丹今日打扮相似的衣着后,居然有六分相似,再加上晚上光线昏暗,那些护卫们居然都将蒿认成了燕丹。
蒿坐上燕丹的车驾,伪装成燕丹,走到田光宅邸附近,将护卫们全部驱散走了,假装要去见田光,也幸亏田光有所谓名士的高洁品格,住得宅子不大,也没有隶臣妾服侍。
简直就是完美的抛尸地点。
第二天,燕丹的尸体从田光宅中发现。
田光是真的糟了无妄之灾,在别人看来,太子是立着进去的,横着被抬出来了。
蓟城内一片沸腾,都在讨论太子的死亡,趁着这个空当,蒿牵着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蓟城。
这匹马还是当初他在阳城内为了追上荆轲才买得那匹马,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相当于人类的老年,蒿不舍得骑这匹老马,便牵着它慢慢悠悠地在夕阳下行走。
燕人是他的敌人,秦人也是他的敌人,可如今秦国统一的不可阻挡,蒿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脚下这片土地也会变成秦地。
古道,西风,瘦马。
蒿想起了姜珂送给他们家的那篮子梁米,二十年过去了,事到如今,梁米的美味他早已忘记,只记得那天傍晚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用飧食的样子,温馨又快乐,随后大父,大母,阿母和阿兄的脸逐渐褪色,又只剩下蒿一个人。
他突然想去塞外了。
……
燕王虽然和燕丹关系一般,但死了儿子,还是一国太子,他难免要忧郁很长时间,连丹药都食之无味了。
荆轲对燕王说:“真不理解你们凡人为何对子嗣这么看重。”
第一次,燕王想给荆轲两巴掌。
没想到荆轲又说了一句:“神仙长生不老,与天同寿,要子嗣做什么?”
燕王突然觉得……仙人说得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