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冷空气走了进来,他的视线似乎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某个人的身影后,才走进来关上门开始脱外套。
顾知洵抬头:“回来的有点晚,去哪里呆着了?”
顾星然正在脱鞋,闻言头也不回地丢下四个字:“不用你管。”
顾知洵静了会,才道:“我是你的父亲,你一直不回家,我会担心你。”
顾星然嗤笑一声站起身,隔着远远一段距离看他:“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新女儿吧,她的问题可比我多多了,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个黑户吧?怎么,你难道打算让她以后去打黑工养活自己?”
“她不会去打黑工。”顾知洵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后放下,“我给她办理了合法身份,并且——”
他看向门口那个吊儿郎当不听管教的少年。
“我会把她转去南高,跟你一起读书。”
顾星然那等着看笑话的表情一僵,紧接着,他不敢置信地拔高音调。
“什么?!你开玩笑吧!!”!
只不过恍惚过了,理智又重新回归,他周围冰冷的暗色调客厅,深灰色的沙发,都是林荞不喜欢的,它们无一不再证明着女主人的缺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抿了下唇,顾知洵收敛起那些嘈杂的思绪,把手上没人搭理的纸巾又抬了抬,低声道:“擦擦吧,等会鼻涕就要流进嘴里了。”
这不是现在的顾知洵会说的话,但十八岁的他会这么说,他知道林荞这时候会想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林荞果然动作一顿,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嘟着嘴转回身子,把那包纸拿过来抱在了怀里。
她瓮声瓮气道:“我才不会呢。”
嘴上反驳,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鼻涕。
途中林荞的鼻子上弄了一点纸的花毛,顾知洵手指一蜷,眼神在那落了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移开视线说了几个字。
“辛苦你了。”
这几个字,像是开启了林荞的话匣子,在顾知洵身边她总是比较能放得开自我,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委屈地絮叨:“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做过错事,我已经很努力的去做好一个妈妈了,为什么顾星然还是那么说我呢?顾知洵,我真的有点不开心了。”
说着,她眼角又开始发红,顾知洵目光落在那里,声音淡淡的:“不是你的错,给星然一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一滴圆润的泪滴出现在林荞的眼角,欲坠不坠的,顾知洵抬手从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抬起手臂想要给她擦去。
但在距离白皙的皮肤不到五厘米时,那只手又忽然停下,在半空中将手指朝纸后藏住,确保不会碰到她,才继续朝前,轻轻擦去她眼角的那滴泪。
女孩稍显稚嫩的面颊旁,是男人肤色略深的大手,他手腕上银色的表映着两人头顶上方的灯,在墙上留下一块折射的小光斑,那块小光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却一直也没超过那段距离。
这是顾知洵在心里给自己和林荞定下的距离,就像是他们相隔二十多年的年龄一样,他永远不会越过。
“其实我也不是光委屈顾星然的事。”女孩没意识到男人的分寸,还在用软糯糯的嗓音诉说着心底话,她头发有点散乱,鼻尖红红的,毫无保留地把少女的心事一一揭露。
“顾知洵,你能不能别再躲我了?”
顾知洵一愣,他僵硬地收回手,无意识地把那张带着泪滴的纸紧握在手心中。
“我虽然年龄比你现在小很多,但是不傻,你别想瞒住我,我知道你这几天住在公司不回家都是在躲着我,我也知道你不是话少而是唯独对我冷淡,顾知洵你能不能别这样?顾星然也就算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看到你这样心里真的挺难受的。”
说完这些,林荞的眼泪终于没再止住,像是泄了底的河流,大颗大颗的泪珠往裤子上落,砸开一滴滴的泪花。
她妈经常开玩笑说她娇气,
林荞向来都理直气壮地反驳,但现在她是真的想骂自己一句娇气,可却又真的委屈到不行,明明前几天她还在九八年有人宠有人疼,十八岁的顾知洵对她永远是温柔的笑,从来不会对她板着脸,每次聊天也是他在找话题逗她开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了二三年,没钱花没地住,还成了个做过错事的坏女人,未来的儿子恨她讨厌她,未来的顾知洵也板着脸凶巴巴地对她,他从找那个话题的人,变成了话题终结者。
被儿子讨厌很难过,跟好朋友疏远也很难过,种种难过加起来,终于在这次跟顾星然的争吵后爆发了,她只是想挽救未来自己做的错事,努力学着做个好妈妈,难道这也不对吗?为什么只是时间变了,所有的事和人都会改变这么多啊?
滴在裤子上的眼泪越来越多,林荞脑子一冲动把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半天没听到顾知洵的回应,她也不敢抬头看他,怕他嫌她矫情,只能眼泪汪汪地连抽好几张纸抹去脸上的泪痕,一颗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