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江彦突然暴起的福,全场的警察都被吸引到了他那边,那些严厉认真的身影消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让人轻松了些。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尤其还是来自二十五年前的,林荞对警察叔叔们有着天然形成的恐惧心,她喘息之余瞧见空隙,忽然觉得这是个找顾知洵说话的好机会。
林荞一边注意着警察的动静,一边朝后退了几大步,迅速转过身想往顾知洵那跑,结果却一下子撞在了谁的身上,那人身形高瘦,硬邦邦的像是一堵墙,差点让她被反弹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对不起,我不是……”
林荞下意识道歉,在看到面前人脸的时候音量瞬间减小,她的双手无措的在身前相握,来回搓着,竟然在片刻中就出了汗。
“星、星然,你这是要去局里配合调查吗?”
林思娜的那些话让林荞都快忘了顾星然还在这,猛地看到顾星然出现在面前,她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她也不想摆出这副心虚的模样,可顾星然的眼神实在太过有压迫力,让林荞本能的想躲避开他的视线,她还没想到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理由。
顾星然低头看着林荞,眼眸半睁,身体背着光,俊逸立体的五官藏于模糊的阴影中,另人看不真切,他看着林荞明显在闪躲的表情,忽然觉得很可笑。
“林荞,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跟个傻逼一样?”
林荞头皮一紧,立马想反驳,可到嘴边的话却在看到顾星然的表情后统统被堵住,像是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忘记自己的嗓子该如何发声。
顾星然是嚣张肆意的,就算是再生气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只有不屑和怒火,跟一个只会朝外攻击的火焰筒一样,用灼人的烈火烧伤身边所有给他带来伤害的人,绝对不会屈服流泪,也绝对不会把受伤的样子露出给别人看。
最起码林荞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看到那样的顾星然。
现在的顾星然很平静,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平静,他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那,没有指着林荞的鼻子质问,也没有忿忿的骂天骂地,除了有些混乱的呼吸以外,好似没有任何的异常。
可林荞却是觉得,这寒冷的风若是再大一点,顾星然或许就会被吹个四分五裂。
他眼底那浓厚的失望,压得林荞几乎无法站稳。
她做错什么了吗?
“林荞,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我妈离开吗?”
吵吵嚷嚷的人群,嗡嗡作响的警笛,赶来的交警疏通了拥堵的车辆,除了事故的区域被隔绝了出来,周围的车和过路的人群已经恢复了行动。
车辆从背后驶过,带来一股有着汽油味的风,风包裹着林荞的和顾星然的四周,像是把他们跟其他人划出了界限,被吹动的刘海在顾星然沉寂的双眼前飘拂,阳光洒落的光影随之变动。
“我是讨厌她抛下所有人不辞而别,恨她的离开带给我和我爸的伤害,但这统统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最不懂的是,如果
她的离开是因为遇到了难处,那为什么对家人闭口不谈呢?明明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的不是吗?我真的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星然喉咙滚动,胸口传来密集的疼痛,像是被踩碎的玻璃片,也像是细针扎在了那块皮肤上,他定定地看着林荞,那虚无的眼神就跟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我本来以为,你跟她不一样的。”
他的声音很轻,如一滴水落在了林荞的身上,顺着她的皮肤滑下,然后,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顾星然突然笑了起来,但那笑怎么看怎么狰狞,怎么看怎么凄凉。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蠢得可笑,你们至始至终都是同个人,又怎么会不一样呢,哦不,或者应该说你比她还要过分,今天林思娜会害我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前段时间才会那么魂不守舍,才会一遍遍提醒我过马路要当心,可这件事其他人都知道,甚至连江彦都知道,却偏偏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哈哈,你知道我他妈有多想笑吗?你离开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你现在依旧一句话都不说,把我瞒得就像是傻子一样!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我让你救我了吗,凭什么我的命要捏在你这个擅自离开的人手上!”
顾星然表情越夸张,心口的伤痕便越扩大,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跟个蠢货一样被蒙在鼓里,就像是他妈妈离开时,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一样,为什么唯独瞒着他呢?为什么不相信他也能帮忙呢?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傻子,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呢?!
林荞睫毛抖动,脸色惨白,她听着顾星然一句比一句激动的话迫切得想要解释,无助地张开口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想说她也是逼不得已,她也想说这都是为了他好,可这些话在她脑袋里循环了一圈后却成了一句疑问——难道当年“林荞”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让顾星然愤怒的是她今天费尽心思的营救吗?不,是如当年一样地隐瞒,那颗被顾星然藏在心底的疤,未能拔出的毒刺,在今天这一幕相似的场景中